事實上,容毓并沒有不信任楊統領。</br> 原本的禁衛也確實皆是聽從楊統領調度,只是南曦坐上帝位時間尚短,容毓大半心思都花在政務上,沒精力再去檢驗禁軍的忠誠度,可禁軍的職責偏又非常重要,容不得絲毫閃失,所以容毓讓謝首輔安置了一些可以信任的人在禁軍之中。</br> 若說謝錦是個狐貍,那么謝首輔就是個老狐貍。</br> 他位居首輔,跟攝政王只是單純的君臣關系,不能太親密,也不能太疏離,但他的兒子謝錦得攝政王器重信任,他卻是知道的。</br> 所以他安插的人個個忠誠可靠,且都是謝錦可以調得動的人。</br> 這些人在禁軍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尋常時候不顯山不露水,一旦真發生了不可控的事情,他們就是禁軍的主力,只聽謝錦一人調配。</br> 楊統領若是規規矩矩做事做人,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他的統領之位不會有人替代,只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在于能不能明白一些道理而已。</br> 宮里燈火輝煌。</br> 天下至尊至貴的地方,入目皆是繁華炫目。</br> 太上皇退位之后清閑了下來,遷居永安宮頤養天年,雖跟太后和太妃同住一宮,但永安宮多間殿閣,眾人各住一間,平日里想聚就聚在一起說說話,用個膳,想安靜時就獨自待在殿內看看書,品品茗,日子過得也算清閑。</br> 在勾心斗角中過了幾十年的嬪妃們,僥幸能活下來的如今都上了年紀,再也沒了爭斗的必要,皇位更迭之后,能平靜地安享晚年已經是一種幸運。</br> 可這種平靜,直到今天終于要被打破。</br> “謝錦和軒轅曜?”正要歇下的太上皇聽到身邊總管稟報,轉過頭看著他,皺了皺眉,“這么晚了,他們來干什么?”</br> “好像是宮里出了點事。”老總管低頭,“主子可要見見?”</br> 太上皇沉思片刻:“大晚上來永安宮,事情應該不小,我不見能行嗎?”</br> 說著,把剛脫下的袍子又披回了身上,淡道:“開宮門,讓他們進來。”</br> “是。”</br> 輕微的沉悶聲響起,永安宮關閉的宮門被打開,夜里提著宮燈的禁衛走在前面,謝錦和軒轅曜迎著光走來,一個豐神俊秀貴公子,一個俊雅天成美青年。</br> 姿容出眾,氣度卓絕,無疑是這個夜里一道耀眼美麗的風景。</br> 太上皇站在殿前,看著這兩個出眾的年輕人,眉目沉肅,多年為帝積下的威嚴猶在,此時只不發一語地看著他們。</br> “孫兒參見皇祖父?!避庌@曜錦衣筆挺,單膝跪地,“請皇祖父安?!?lt;/br> “臣參見太上皇。”謝錦撩袍,同樣是單膝跪地的姿勢,不卑不亢,行云流水般的風姿,“給太上皇請安?!?lt;/br> 太上皇站在殿階前,注視著兩人恭敬的姿態,語氣淡淡:“不用多禮。”</br> 軒轅曜和謝錦站起身。</br> “這么晚了來永安宮,所為何事?”太上皇目光微抬,落在守住宮門左右的兩排禁軍身上,語調微沉,“這是要圍宮?”</br> “皇祖父恕罪。”軒轅曜恭稟,“御書房出了事,有幾個禁衛被殺,掌印公公和剛得了探花的塵公子被刺傷,謝錦奉攝政王之命暫執御書房職務,所以有責任調查行兇的刺客?!?lt;/br> 太上皇聞言,表情一變:“你說什么?”</br> 謝錦沒說話,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太上皇的眉目神態,神情一派幽深難測。</br> “孫兒不敢撒謊?!避庌@曜低眉,再次陳述了一遍,并道:“我們查出兇手進了永安宮,所以才這么晚來打擾,望皇祖父恕罪。”</br> 太上皇臉色猝變:“不可能!”</br> 謝錦覺得他表情不像在作假,不過太上皇做了那么多年皇帝,早就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的震驚不一定代表什么都不知情。</br> 當然,謝錦其實相信太上皇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我們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軒轅曜語氣始終恭謹,“望皇祖父明察?!?lt;/br> 太上皇神色沉肅,沒什么表情地轉頭看向身邊的老總管,老總管搖了搖頭,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br> 太上皇沉著臉,忽然就想到了軒轅琰。</br> 從年前出了軒轅琰和方嵐依的事情之后,太上皇已很久沒有再見魏王一家,上個月底開始,軒轅琰進宮請安,態度比以前變了很多,那么的乖巧恭順,請安之后主動給他分享了方氏有孕的好消息。</br> 太上皇原本對他有氣,聽到有了曾孫忍不住就有些心軟,才對軒轅琰有了幾分好臉色。</br> 那之后軒轅琰隔三差五進宮來陪他,祖孫倆有時會下下棋。</br> 軒轅琰的茶藝不錯,親手給他泡的茶正合他口味,后來漸漸的,太上皇就對他越發和顏悅色了起來。</br> 昨晚甚至還留他在此住了一宿。</br> 早上沒見著軒轅琰,他以為他已經出宮回王府去了,問身邊的老總管,老總管也只是說:“老奴沒見著琰公子,可能琰公子是不想大早上擾了主子好夢?”</br> 太上皇也就沒再多問。</br> 此時聽軒轅曜說了這番話,心頭不由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宮里守衛森嚴,怎樣厲害的刺客才能潛入御書房殺人?”</br> 謝錦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袍袖,語氣恭謹:“回稟太上皇,刺客不一定是武功高手,否則掌印太監和塵公子眼下也已經沒了命,之所以有禁衛被殺,是因為刺客有同伙?!?lt;/br> 太上皇沉默片刻,看了眼他們身后那些禁衛:“所以,你們想如何辦?搜宮?”</br> “臣不敢冒犯太上皇和太后,所以不會大費周章地搜宮?!敝x錦語氣從容,“望太上皇給臣一盞茶時間,臣捉了兇手就走。”</br> 太上皇沉聲道:“兇手在何處?”</br> “在她該在的地方。”</br> 太上皇聽他打啞謎似的回答,一時無言。</br> “還望皇祖父應允。”</br> 太上皇看了他們一眼,緩緩抬手:“一盞茶時間,我要看到刺客以及確鑿的證據?!?lt;/br> 謝錦躬身應下,命禁衛守住宮門,他和軒轅曜則帶了四個人抬腳走進了宮苑,并往宮墻內門走去。</br> “等等?!碧匣拾櫭迹澳鞘翘笞〉牡胤?,不可能有男子出入。”</br> 謝錦從容不驚地回道:“臣從未說過刺客是個男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