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伸手捂著腦袋，語氣聽不出喜怒：“曜曜是第一個敢打我腦袋的人。”</br> “怎么？”軒轅曜眼神微瞇，嘴角勾起幾分挑釁，“九爺要治我的罪嗎？”</br> “不敢。”謝錦伸手攬著他的肩，“曜曜可以隨時打，想怎么打怎么打，我就喜歡曜曜打我。”</br> 軒轅曜看神經(jīng)病似的看著他：“你喜歡被人打？”</br> 謝錦糾正：“我喜歡被曜曜打。”</br> “那還真是皮癢犯賤。”軒轅曜冷道，“改日選個時間，我讓你好好體會體會挨打的滋味。”</br> “打人還要選個良辰吉日？”謝錦丹鳳眼一挑，“我以為只有成親和洞房才選日——”</br> 砰。</br> 軒轅曜一拳揍上他的下巴：“一邊去。”</br> 謝錦吃疼，忍不住咕噥：“曜曜下手真狠。”</br> “我下手狠？”軒轅曜瞪他一眼，“等主上回來，你就知道誰下手狠了。”</br> 謝錦一默，隨即嘆了口氣，慢騰騰坐直了身子：“曜曜能不能讓我愉快一小會兒？”</br> 老在他心情不錯的時候潑冷水，破壞氣氛。</br> 軒轅曜似是想說些什么，卻終究只是鎖了眉心，什么也沒說。</br> 他實在沒辦法跟謝錦一樣保持好心情，但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用，趕緊補救才是正事。</br> 馬車行駛到謝家大門外，謝錦下車之后正要往府里走去，轉(zhuǎn)頭卻見軒轅曜站著沒動，不由奇怪：“怎么了？”</br> “我就不進去了。”軒轅曜遲疑片刻，“我看你的身體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避嫌一下比較好？”</br> 他想到之前謝錦說的，主上警告過他注意分寸。</br> 眼下謝錦已經(jīng)有了瀆職的罪名在身，萬一兩個人再因為私相授受、過從甚密而引起主上不滿，到時候只怕更沒法解釋。</br> 謝錦沉默片刻：“曜曜相信我么？”</br> 軒轅曜目光落在他臉上：“什么意思？”</br> “所有瀆職的責任，我一力承擔。”謝錦表情難得如此認真，“曜曜是為了照看我的傷勢，所以才留在錦園住了幾天，恰好又遇到宮里出現(xiàn)刺客一事，于是便跟我一起商討查案詳情，因此而耽誤了練兵，我覺得主上可以理解。”</br> 至于其他的，所有失誤、失職以及怠忽職守之罪，皆是他一個人的責任，與旁人無關(guān)。</br> 軒轅曜聽完他的話，神色淡了些：“你覺得我是怕?lián)熑危圆鸥闫睬尻P(guān)系？”</br> “不是。”謝錦輕笑，“我知道曜曜是擔心我，不想讓我罪加一等，可是我想讓曜曜留下來，就算因此而需要面對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也心甘情愿。”</br> 軒轅曜沒說話。</br> 他想到楚南衣說的話，他們該保持理智，感情和責任必須得分清楚，不能因為感情誤了正事。</br> 雖然他還不確定自己對謝錦究竟抱著什么樣的態(tài)度，可既然知道主上不喜歡他們亂來，就更不該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公私不分，否則到時候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br> 戴罪之身，有什么底氣談條件？</br> 玉璽失竊這件事絕不是幾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何況還有那幾條人命。</br> 如果謝錦只是個尋常五品官，攝政王絕不會因為這件事降罪于他，因為需要承擔責任的人太多，怎么輪都輪不到他的頭上。</br> 可謝錦并不單純是個五品官員。</br> 他連禁軍都可以調(diào)動。</br> 雖掛著五品官銜，主上暗中給他的權(quán)力卻連正一品的謝首輔和陸丞相都比不了，所謂的權(quán)力越大，責任越大。</br> 軒轅曜清楚這份重于泰山的信任之下，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沉重的。</br> 縱然主上還沒回來，這個時候也不該再做火上澆油的事情。</br> 沉默片刻，他道：“我陪你把這件案子結(jié)了，其他的，你最好先克制一下。”</br> 先克制一下？</br> 謝錦琢磨著他的話，心頭微動，不由生出些許希冀。</br> 雖軒轅曜這兩天的反應(yīng)足以證明他心里其實也有著自己，但此時這句隱約像是承諾的話，依然讓他感到欣喜。</br> 明白他心里的不安，謝錦不想再讓他增加過多的擔心憂慮，只得先壓下心頭渴望，緩緩點頭：“好。”</br> 軒轅曜輕抿著唇，跟他一起走進謝宅。</br> 案子真要查起來其實不難。</br> 就算其中牽涉到了太上皇和太后，謝錦也不會有任何顧忌，跟軒轅曜一起走進書房，關(guān)上門，兩人商議了約莫一個時辰。</br> 謝家下人過來請兩人去用晚飯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早已過了晚飯時間，外面黑漆漆一片，唯有點點燈火照亮了這個注定不尋常的夜。</br> 楊統(tǒng)領(lǐng)再次來到了謝宅。</br> “九爺。”</br> 謝錦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他：“你怎么又來了？”</br> 雖然他叮囑禁衛(wèi)不許任何人出宮，但楊統(tǒng)領(lǐng)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有巡查宮內(nèi)宮外的職責，不在被限制的范圍之內(nèi)。</br> “卑職聽聞禁衛(wèi)封了宮門，說是不許任何人出入。”楊統(tǒng)領(lǐng)表情不太好看，覺得自己的權(quán)力被瓜分了，“魏王和王妃午時聽說塵公子出了事，才急急進宮查看情況，九爺要把他們都困在宮里？”</br> 他沒料到禁軍中居然有一些人是聽謝錦的，而當他和謝錦的命令相沖突時，那些人居然對他的話充耳不聞。</br> 以前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br> 楊統(tǒng)領(lǐng)面上對著謝錦恭敬，一半是礙于謝首輔，一半是因為謝錦現(xiàn)在在攝政王身邊當值。</br> 可態(tài)度上的恭敬不代表他的權(quán)力要被分走。</br> “魏王和王妃既然是為了看軒轅塵，那么塵公子出宮之時，魏王夫婦為什么沒跟著一起離開？”謝錦神色淡淡，“況且今日情況特殊，就算委屈了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相信魏王可以理解。”</br> 楊統(tǒng)領(lǐng)臉色微變：“魏王正要出宮，馬車卻被攔阻在內(nèi)城門，已經(jīng)發(fā)了很大一通脾氣，若是驚動了太上皇，只怕事情會越鬧越大。”</br> 謝錦笑了笑，眉眼光華流動，瀲滟風(fēng)流：“正好，那就讓太上皇一起參與查案，攝政王和女皇陛下不在宮里，太上皇其實也有責任維持著宮廷秩序。”</br> 楊統(tǒng)領(lǐng)臉色猝變，瞬間無話可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