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緩緩點頭：“你說得對。”</br> “原本我覺得多生幾個孩子也不錯，以后家里熱鬧，孩子們也有伴。”軒轅祈轉頭看著房門，眉心蹙起，“可是生孩子太遭罪了，我不想讓紅衣受那么多苦楚。”</br> 靖王妃沉默。</br> 作為王府當家主母，她大概無法理解兒子的想法，就算心疼妻子，也沒見這么個心疼法，嫁人與生孩子是女人一生之中必經的兩件事，誰家都是這么過來的，有必要這么矯情嗎？</br> 不是說她女人不心疼女人。</br> 就是因為她自己也是個女人，并且身在權貴之家，這些年見慣了平日里風光顯赫的夫人們在生孩子這件事上的卑微姿態，若是能給丈夫生個嫡子就可以挺直腰板，若是生個女兒，就會覺得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頭，還擔心會失寵影響自己的地位。</br> 從沒有人談論過女人生孩子所遭受的罪，在她們看來，只要能生個兒子母憑子貴，所有的疼痛都不是事兒。</br> 連女人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指望心里只有仕途前程的男人去心疼？</br> 靖王妃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個男人因妻子生產而失控，并且這個男子還是自己兒子……</br> “王妃，世子。”紀嬤嬤開門出來，“少夫人好像要生了。”</br> 軒轅祈一急，下意識地就抬腳往里沖。</br> “世子不能進去！”</br> 砰！</br> 話音落下，紀嬤嬤抬手就關起了房門，并死死地用身體抵住，生怕世子不分青紅皂白真的闖進來。</br> 軒轅祈鼻子差點沒被撞扁。</br> 屋子里傳來細不可查地幾絲壓抑的低吟，聽得軒轅祈一顆心全擰了起來，他恨不得馬上沖進去把小祖宗抱在懷里，可……</br> “我進去看看。”靖王妃伸手把兒子扯到一邊，“應該快了，別著急。”</br> 說著，靖王妃伸手叩門：“是我。”</br> 紀嬤嬤聽到王妃的聲音，輕輕吐了口氣，才把房門從里面打開。</br> 內室里穩婆們正你一言我一語地鼓勵著：“少夫人再使點勁兒，小主子很快就出來了。”</br> “看見頭了。”</br> “再加把勁兒。”</br> “翠兒，遞剪刀！”</br> “熱水！”</br> “少夫人，吸氣，使勁兒！”</br> “出來了出來了！”</br> “哇——”</br> 伴隨著一天驚天動地的哭喊，楚紅衣于酉時平安產下一子。</br> 軒轅祈踉蹌一下，扶著墻站穩，渾身都是虛汗。</br> 抬手拭了拭額角，他輕吁一口氣，抬腳走進內室，穩婆們都圍著剛出生的娃兒，迫不及待地去看孩子是男是女。</br> 是個男孩兒。</br> 穩婆鄭氏此前也是女皇陛下的御用穩婆，在宮里給女皇接生過，在宮里接生了小太子，在靖王府又接生一個小少爺，她覺得這定是上天給予的福分。</br> 貴人家里生了兒子肯定比生女兒高興的，她連續兩次都接生了兒子，此時高興得一雙老眼都瞇起了褶子：“恭喜世子，賀喜世子，是個少爺。”</br> 靖王妃笑道：“給我抱抱。”</br> “王妃且稍等，等奴婢給小少爺清洗完身子再抱。”</br> 靖王妃就站在一旁，看著穩婆們用溫水給剛出生的小家伙清洗，一臉的笑意掩都掩不住。</br> 屋子里血腥氣濃烈。</br> 眼下又是夏天，窗戶沒開，內室熱得直如蒸籠一般。</br> 軒轅祈站在床前，心疼地看著滿臉蒼白的楚紅衣。</br> 凌亂的發絲鋪疊在枕上，蒼白的額頭上汗水淋漓，唇瓣上干澀得起了一層皮。</br> 他從沒見過如此虛弱的小祖宗，哪怕是以前練武時吃的苦，哪怕是以前受過傷，也從未虛弱蒼白到如此地步。</br> “紅衣。”軒轅祈蹲下身子，緊緊握著她的手，“辛苦你了。”</br> 楚紅衣靜靜看著他，聲音嘶啞干澀：“我覺得還好。”</br> 軒轅祈表情一頓，還好？</br> 哪里還好？</br> 明明這么虛弱。</br> 不過他知她是個堅強的性子，此時也順著她的話說道：“嗯，我家媳婦兒是最棒的。”</br> 穩婆們把小家伙清洗完，用柔軟單薄的絲綢襁褓包了一下，抱給靖王妃。</br> “都去領賞吧。”靖王妃淡淡吩咐，然后轉頭看向紅衣，“我讓廚房給你燉了些魚湯，你先吃點。”</br> “多謝母親。”楚紅衣說道，“不過我暫時還不餓，想先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再吃。”</br> 靖王妃看了看外面天色，夜色已深，這個時候吃東西的確不太好。</br> 只是楚紅衣產后正是虛弱的時候，需要補充一點元氣。</br> “少夫人剛生完，這個時候就吃東西不太好。”嬤嬤稟道，“既然少夫人不餓，王妃就先不要勉強她，先讓少夫人睡上兩個時辰，等天亮了再吃吧。早上最好先喝點小米粥，待到明日中午再開始吃一點營養的。”</br> 靖王妃聞言，緩緩點頭：“也好。”</br> 楚紅衣平安產子的消息很快傳至宮里。</br> 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剛剛結束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聽到宮人稟報，南曦自然高興：“平安就好。”</br> “兒子有玩伴了。”容毓低頭在南曦臉上啄了一口，“算他們夫妻倆會做人。”</br> 南曦聞言，著實微妙地看了他一眼。</br> 會做人？</br> 這話聽著真不像攝政王說的。</br> 不過南曦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打臉了，容毓在她面前從不介意臉面的問題：“我們九月份離開東陵，可以讓楚紅衣也暫時搬進宮來住。”</br> 南曦一愣：“讓楚紅衣進宮住？”</br> 這是什么道理？</br> “九月份她的兒子就兩個多月了，可以搬進來跟昊兒一起。”容毓打著如意算盤，“岳母大人照看昊兒，楚紅衣照看她兒子，她武功高強，既可以一起照看兩個孩子，又能盡到保護的責任。”</br> 南曦徹底無言。</br> 她覺得容毓的想法真是……</br> 容毓側躺在她身邊，托著下巴問道：“曦兒覺得這樣不好嗎？”</br> “軒轅祈會恨死你。”</br> 人家小夫妻二人成親沒多久，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楚紅衣若要進宮，就代表軒轅祈得獨守空房好一陣子，不恨他才怪。</br> “他不敢。”容毓淡笑，“別忘了他兒子的命運握在誰的手里。”</br> 南曦瞬間無言以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