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南曦精神明顯好了些,吩咐道:“讓乳娘把孩子抱過來我看看。”</br> 容毓表情細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忍不住擔心,曦兒看到孩子的長相會不會失望?</br> “怎么了?”南曦不解地看著他。</br> 容毓搖頭,轉身吩咐銀月去把小殿下抱過來。</br> 沒過多久,銀月從偏殿把剛睡著的小家伙抱了過來,放在南曦身側,孩子睡著的小臉蛋更顯得安詳無害,可愛極了。</br> 南曦端詳著兒子的小臉,唇角不自覺地揚起柔和笑意:“兒子長得真好看,果然像父王多一些。”</br> 容毓正悄然覷著南曦的神色,生怕她失望兒子的容貌,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一時詫異:“曦兒?”</br> 南曦抬眸:“嗯?”</br> 容毓語氣遲疑:“你也覺得他好看?”</br> “當然。”南曦說著,忍不住親了親兒子的臉蛋,“我們的兒子,怎么可能不好看?”</br> 容毓沉默。</br> 難不成真是他自己眼神有問題?</br> “孩子叫什么名字?”軒轅惜走過來,“你們倆想好了嗎?”</br> 容毓沒說話。</br> “昊兒?”南曦征求容毓的意見,“上皇族宗譜用‘軒轅昊’這個名字,若是回去大周就叫容昊。”</br> 反正不管叫什么,都是她跟容毓的孩子,但既然要繼承東陵江山,肯定得冠東陵皇族的姓氏。</br> 容毓點頭:“聽你的。”</br> 軒轅惜琢磨了一下,倒也沒什么意見,這個名字用在帝王身上再合適不過。</br> 于是名字就這么定了下來,隨意得像是決定了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br> 同一日,頒下立儲圣旨。</br> ……</br> 女皇順利誕下皇子,滿朝歡慶,宮廷內外一片喜氣洋洋。</br> 更為振奮人心的是,皇子誕下的次日,攝政王就命人宣布了女皇旨意,冊立皇長子軒轅昊為太子儲君,以安天下。</br> 東陵建朝以來,這是第一個剛出生就被冊立為儲君的皇子,尤其女皇陛下也才剛剛登基——天子年方十七就冊立了儲君,實乃自古罕見。</br> 不過朝臣們還是高興的。</br> 因為女主天下對他們來說終究意味著另類,尤其這一代的女皇性子柔弱,大權由攝政王掌控,攝政王的權力已經完全凌駕于所有實權大臣之上——這對各大世家來說,無疑是一種權力的削弱。</br> 攝政王來自大周,成親在前,一人獨占后宮,性情溫柔傳統的女皇陛下又完全以攝政王唯命是從,以至于后宮空置,君臣世家之間的利益無法平衡,自然橫生不滿。</br> 只是在絕對強悍的攝政王面前,幾乎無人敢把這種不滿表達出來。</br> 儲君的冊立雖不代表君權的轉移,但對于大臣們來說至少多了一個心理上的預期和安慰,雖然這種安慰于眼下來說其實毫無意義。</br> 二月之后的天氣越來越暖,百花盛開,空氣中彌散著沁人心脾的芳香。</br> 女皇陛下產后體弱,需要靜養,一切政務由攝政王全權負責。</br> 不過攝政王也忙,忙著照料南曦,幾乎寸步不離身側,所以這兩天謝首輔和陸丞相以及一些朝中中樞大臣就格外忙碌了起來,關鍵時刻替君分憂,盡忠職守,讓攝政王得以安心伴駕,照顧剛誕下皇子的女皇。</br> 謝錦這個御前頭號紅人則直接領下了御前大總管的職務,來往奔波,每日負責進宮請安,稟報政務和軍情,以及偶爾看看小皇子。</br> 御書房侍讀軒轅華和軒轅塵則負責篩選情報奏折,除了一些必須攝政王過目的重要大事,其他能讓謝錦處理的幾乎全推給了謝錦,謝錦處理不了的則轉達給他的父親和丞相,軍營里的事情則由軒轅曜跟謝首輔溝通商議——總之大權下放之時,能不麻煩攝政王就一定不要去攝政王面前找存在感。</br> 非常時期增加露臉的機會并不意味著能帶來步步高升的好運,反而是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讓攝政王無后顧之憂才更能得到賞識重用。</br> 所有人都嚴謹地遵守著規矩,除了我行我素的湛若。</br> “這小臉蛋,生得真好看。”湛若懷抱著小皇子,手指忍不住戳著小可愛白嫩嫩的小臉,“果然是陛下的孩子,這精致貴氣的輪廓跟陛下幾乎一模一樣。”</br> 在湛若眼里,南曦生的孩子自然長得像南曦,跟其他人沒什么關系。</br> 然而此言一出,長公主卻不由奇怪:“這位小王子眼神沒問題吧?昊兒五官輪廓明明跟攝政王一樣,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貴氣天成,龍章鳳姿,你怎么看出來像陛下的?”</br> 湛若沉默片刻,對著長公主自然不能太過無禮,只低聲咕噥一句:“我還是覺得昊兒長得像陛下,龍章鳳姿是事實,那陛下才是天生帝王,這小皇子長得像陛下,當然貴氣天成,憑什么貴氣天成就得像攝政王?”</br> 軒轅惜聽到這句話,一時居然無言以對。</br> 憑什么貴氣天成就得像攝政王?</br> 這話問得真可愛,她的意思明明是昊兒容貌神韻生得像容毓,貴氣天成、龍章鳳姿只是氣度方面,這位羽國皇子想反駁什么?</br> 聽他這語氣,好像跟曦兒有什么特別的關系,反而對攝政王存著濃濃的敵意似的?</br> 軒轅惜心里狐疑,不由暗自猜測這羽國王子是不是喜歡曦兒,想要成為曦兒的皇夫?</br> “小太子長得確實像攝政王。”乳娘在一旁笑著開口,并從湛若懷里把昊兒接了過來,“不過更多的是融合了攝政王和女皇陛下各自的優點,就像長公主殿下說的,龍章鳳姿,天生貴氣。”</br> 湛若不服氣:“明明長得像陛下。”</br> 乳娘詫異地看著他,不解他的態度為什么這么奇怪。</br> 不過她只是個乳娘,秉持著多做事少說話的規矩,把小太子抱去屏風后喂奶。</br> 湛若其實很想過來看看南曦,但南曦正在月子里,實在不方便,他每天就只能來看看小皇子聊表安慰。</br> 偏殿與正殿不過隔著一道門,湛若和乳娘說話的聲音容毓都聽得分明,只是他聽了也沒什么反應。</br> 反倒是南曦失笑:“湛若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昊兒長得明明像你多一些,我娘和乳娘都這么說,我看著也覺得像你,唯獨他始終堅持己見,非得說像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