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打量著他的臉。</br> 容毓說他十八歲，但也許是因為這個人膚色太白，容貌透著一種不染塵埃的美，眉目卻稍顯稚嫩，所以看著其實不太像十八歲，但不管怎么說，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叫她阿姐也不太合適。</br> 南曦淡笑：“聽說湛若王子精通占卜之術，能預知未來？”</br> 湛若點頭：“嗯。”</br> “那么你預知到東陵會走向滅亡？”</br> 湛若一愣，隨即下意識地搖頭：“當然不會。東陵有阿姐做女皇，怎么會滅亡？”</br> “那我這個女皇會被別國的君王搶去做夫人？”</br> 湛若眉目驟冷：“誰敢？”</br> 南曦淡淡一笑：“既然沒人敢搶我，東陵也不會滅亡，便說明我不需要旁人的保護。”</br> 湛若一怔，這才明白她的意思：“阿姐……”</br> “況且朕的夫君本就是天下第一厲害的男子。”南曦轉頭看了一眼臉色不虞的容毓，眉目柔和，“以他一人之力，足以護我周全。”</br> 湛若神色微僵，冷冷瞪了容毓一眼，“狡詐的狐貍。”</br> 容毓單手輕扶著南曦的腰，原本不太美妙的心情被南曦一句話哄得煙消云散，此時正是春風拂面暖陽高照，自然不在乎對面這家伙幼稚的挑釁。</br> 可他不在乎，不代表旁邊圍觀的三人也能淡定。</br> 謝錦輕撫著下巴，暗自思忖，眼前這陣仗看起來不太對，湛若王子跟他家主上認識？怎么此時頗有一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硝煙味？而且這硝煙味看起來還是爭風吃醋引起的。</br> 只是女皇陛下的反應卻明顯跟湛若王子不太熟，所以攝政王占據了妥妥的上風，這傲嬌炸毛的湛若王子在陛下面前跟個小可憐似的，這么沒地位，居然還敢拿架子？</br> 不知誰給他的底氣？</br> 謝錦心思轉得快，很快把眼前的局面判斷得八九不離十，只是最關鍵的原因還不太清楚而已。</br> 不過原因什么的不重要，就像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容毓跟大祭司之間有著什么樣的秘密，但并不妨礙他對局勢的分析。</br> “湛若王子今年十八歲了吧。”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唇角噙著幾分笑意，“女皇陛下比你年輕，你堂堂一個成年男子在這里裝小孩似乎不太合適，按照規矩，王子應該恭敬地稱呼一聲女皇陛下，并且依附屬國的禮節參拜女皇陛下。”</br> 湛若轉頭看他，眉目凜冽：“你算個什么東西，敢在這里教我做事？”</br> 謝錦笑容微斂，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不知死活的小孩，唇角的弧度染了幾分寒意：“方才爺說錯了，王子不是在裝小孩，而根本就是個幼稚無知的小孩。”</br> 湛若冷冷一笑，顯然不想與他浪費唇舌，目光很快落回到南曦面上，淡淡道：“我的確不能讓東陵滅亡，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各國君王對阿姐無禮，可如果阿姐執意護著這個人，我就讓這天下大亂，讓東陵蒼生陷入戰亂，讓平靜了六百年的東陵徹底顛覆，讓這片疆土從此被戰火與硝煙吞噬……阿姐說他是天下第一厲害之人，那么我們就看看，看他最會后如何力挽狂瀾。”</br>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轉頭道：“眼下預言剛剛傳遍九州四海，各國當然沒那么快就起兵征伐，可縱使各國君王都顧忌著大周戰神的本領，這點顧忌也終將會被野心戰勝，今日我在此立下誓言，不出兩月，各國必定重兵而來，阿姐做好讓容懷瑾上戰場的準備吧。”</br> 話音落下，他身體一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正宮。</br> 謝錦、凌帆和軒轅曜都沉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沒有任何動作，沒有出手阻止，也沒有開口呵斥。</br> 至于大正宮外當值的禁軍，則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看到眼前白色身影一閃，瞬間便消失得了無蹤影。</br> 殿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br> 謝錦心思深，縱然心頭驚疑，面上也不露絲毫異樣。</br> 容懷瑾？</br> 如果他沒有聽錯，湛若方才的確說了這個名字，可容懷瑾分明是兩百年前靜華女帝身邊獨攬大權的攝政王，最后自刎而亡的東陵罪臣。</br> 當然，只是史書上記載的罪臣。</br> 至于其中究竟隱藏著什么秘辛，除了兩百年前的先祖們，誰也不知道。</br> 這個人說起容懷瑾，是因為他把容毓當成了兩百年前的容懷瑾？</br> 還是因為他未卜先知，以為容毓就是兩百年前的容懷瑾轉世？</br> 謝錦眉眼深了深。</br> 兩百年的靜華女帝身邊有個攝政王，如今的容華女帝身邊也有個攝政王……嗯？</br> 容華？</br> 容懷瑾，靜華女帝？</br> “主上。”凌帆開口打破了平靜，也拉回了謝錦思緒，“湛若王子所言，是否需要盡早做出應對？”</br> “不用理他。”容毓語氣淡淡，“你們先下去吧。若是在宮里遇到他，不用干涉他的行動，也不必刻意對他熱情。”</br> 凌帆點頭，這句話其實跟他關系不大。</br> 他不是東陵人，所以不用負責招待東陵的客人，且那位湛若王子與他不熟，看起來又是一點不好相處的樣子，他沒興趣跟這樣的人打交道。</br> 況且他明日一早就要啟程回大周，無暇理會一個不相干的人。</br> 謝錦和軒轅曜就不一樣了。</br> 謝家九爺這兩天已成了攝政王跟前的紅人，跑腿辦差都是他，招待客人也是他，所以對于這位湛若王子，就算容毓說不予理會，可該關注的還是要關注。</br> 走出大正宮之后，憋了一肚子疑問的軒轅曜終于忍不住問出口：“阿錦，你覺得那位羽國來的湛若王子跟陛下是什么關系？”</br> 謝錦腳步一頓，轉頭看著他俊俏的臉蛋。</br> 軒轅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br> “沒什么。”謝錦搖頭，唇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湛若王子跟陛下有沒有什么關系，我暫時還不知道，不過主上跟他之間的關系一定不太好。”</br> 軒轅曜點頭：“嗯，看得出來。”</br> 那湛若王子見到容毓，像是炸毛的貓似的，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