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向來大大咧咧慣了,打小跟銀霜一起練武,雖兩人性情不一樣,不過骨子里都不是嬌羞的小姑娘。</br> 只是此時冷不防聽到南曦的話,還是忍不住一愣,隨即訥訥開口:“屬下跟青陽?”</br> 南曦淡笑:“你不愿意?”</br> “倒也不是不愿意……”銀月眉頭糾結了一下,語氣遲疑,“只是感覺怪怪的。”</br> 她跟青陽一直以來斗嘴斗習慣了,覺得青陽就是個憨憨,相處起來倒是輕松,因為沒有身份之別,不需要顧忌什么,連男女之防都不怎么在意。</br> 可現在她要嫁給這個憨憨?</br> 銀月想了想,倒也不是十分排斥,只是無法想象跟青陽成親之后的生活畫面,難道還是一天到晚斗嘴?</br> 不過陛下賜婚,她也不能拒絕不是?</br> 銀月輕咳一聲,福身低眉道:“全由陛下做主。”</br> 反正她原本也沒打算嫁人。</br> 以她這樣的身份和武功,說實話壓根就從未想過成親的事情,因為太難搞,嫁給富貴公子吧不可能做正妻,只能為妾,可她打死也是不可能給人做妾的。</br> 而且有些富貴公子諸多惡習,她還不一定能看上呢。</br> 嫁給一般男子吧她更看不上,畢竟尋常男子很少有學武的,大多都是文弱書生或者目不識丁的粗魯漢子,不是整日文縐縐的喊著什么三從四德就是五大三粗打赤膊的男人,她想想都覺得不可能跟這兩種人相處一輩子。</br> 不是她受不了別人就是別人受不了她,說不定成親之后發現了什么壞毛病,她直接一拳就把對方打死了。</br> 當然最主要的是,如他們這般身份,注定是要在刀口上生活,連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誰會去想成親的事情?</br> 也就是他們命好,攤上了個懂得體恤下人的好主子,要是遇到那種不把下人性命當命的主子,就得隨時做好為主子死或者被主子處死的心理準備,白天還能看見陽光明媚,晚上說不定連月亮都看不到了。</br> 這樣的身份哪里適合成親?</br> 銀月原本還沒什么感覺,然而此時想到這里心頭卻無法克制地生出一陣動容,其實成不成親的不重要,可南曦能想到她的婚事,就等于是把她當成人看的,希望她有家有室有彼此依靠的人,而不是一個人孤獨終老,無依無靠。</br> “謝陛下。”她半屈膝,再次行禮,恭敬而感激的態度,“屬下……”</br> “你的性情真不適合說什么煽情的話。”南曦輕笑,“你們自己愿意就行,我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主子,況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管你們什么出身,以后年紀大了總得過日子不是?”</br> 銀月想了想,也跟著笑道:“其實屬下本就打算伺候主子一輩子的。”</br> “成親了也不影響你在我身邊做事。”南曦道,“等以后挑個合適的,把銀霜也嫁了,你們倆都有個好歸宿,我也就安心了。”</br> “陛下。”青陽從殿外走進來,遠遠站著,低眉垂眼一派恭敬,“生人不可靠,不如熟人知根知底,陛下若是有心,就把銀霜也賜婚給屬下吧,屬下可以的。”</br> 話音落下,殿內忽然就安靜了下來。</br> 南曦愕然抬頭。</br> 銀月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他:“你說什么?”</br> 便是正在給南曦梳發的容毓,也不疾不徐地抬頭看了過來。</br> 青陽眨了眨眼,朝銀月道:“娶一個也是娶,娶兩個也是娶,索性一起娶得了,你跟銀霜兩人的婚事不就都解決了?放心,我以后一定公平對待,絕不偏袒任何一個——”</br> “你找死?”銀月柳眉一豎,視線里剛好看見銀霜的身影,轉身就掄拳朝他迎面而來,并招呼道:“銀霜揍他!看他究竟有沒有本事吃得下我們兩人合攻?”</br> 青陽見情勢不妙,反應極快,刷的一下往外急掠而去:“君子動口不動手!”</br> “誰是君子?”銀月風一般追了出去,“今天不打得你滿地找牙,我就不是你姑奶奶!”</br> 銀霜站在外殿,動也不動地看著兩人一逃一追,眉心微皺,覺得兩人真是幼稚。</br> 待在內殿的南曦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失笑:“沒看出來青陽還想左擁右抱。”</br> “不用理他。”容毓細細給她梳理著一頭烏順的發絲,聲音淡淡,“能娶上一個都是他的福氣。”</br> “我也這么想。”南曦嗯了一聲,“銀月和銀霜兩人,一個就足夠他招架了,還想兩個都要?也不怕腿被打斷。”</br> 別說,銀月和銀霜兩人若真是聯起手來,青陽真不可能是對手。</br> “雪下大了。”南曦轉頭看著窗外,“銀霜,讓他們兩個悠著點,別染了風寒。”</br> 說著,自顧自笑了起來:“做紅娘其實也不錯的,撮合一對對有情人,自己過得幸福,也樂意看著旁人幸福。”</br> 容毓沉默片刻:“改日讓銀月去了解一下,帝都世家未出閣的姑娘們還有哪些,等個合適的時機可以一批批召進宮來喝茶賞花,有合適的就給她們撮合了。”</br> 南曦微訝,轉過頭看他:“你認真的?”</br> 堂堂一國女皇,不在政務上勤勉,反而沉迷于賜婚做紅娘?</br> 她會不會被御史們的唾沫星子淹死?</br> “可以先從皇族宗室的女兒開始。”容毓顯然是認真的,“靖王府的軒轅嘉,懷王府的軒轅丹,還有其他郡王家里的姑娘——”</br> “容毓。”南曦輕笑著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這般無條件地寵著我,早晚會把我寵成昏君。”</br> 容毓聲音低柔:“不會。”</br> 就算真成了昏君,她也還是她,不會發生任何改變。</br> “容毓。”南曦唇角微揚,“登基這么久了,我們倆至今還沒上過一次早朝,初六的朝議……我覺得一定會非常熱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