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客人在，南曦打消了留下來用午膳的決定，趁著雪花剛飄起的當(dāng)口，臨時決定跟容毓早些打道回宮。</br>　　來長公主府拜年的夫人們其實有幾位是沖著女皇來的，來之前就知道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在長公主府，只是從進府到坐下喝茶，卻連女皇的面都沒見到——南曦?zé)o意與她們照面，她們自然就見不著。</br>　　趕緊走出暖亭，銀月?lián)沃鴤阕哌^來，把穿著大氅的南曦擋得嚴嚴實實，然而這樣顯然還不夠，容毓用了老辦法，在青陽拿著披風(fēng)系在他肩頭之后，直接把南曦抱起，撩起厚厚的披風(fēng)把南曦整個人包了個密不透風(fēng)。</br>　　青陽個頭高，接過銀月手里的傘撐在主子頭頂，跟隨其后。</br>　　南曦被容毓抱著，好一會兒才從他懷里探出頭來，吩咐道：“銀霜，你去稟報我娘一聲，我就不過去了。”</br>　　“是。”銀霜轉(zhuǎn)身離開。</br>　　銀月和青陽一左一后跟在容毓身后，待銀霜走遠了，青陽才笑道：“銀霜現(xiàn)在就是個專職跑腿的。”</br>　　銀月目光微轉(zhuǎn)，沒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你呢？”</br>　　“我？”青陽不解，“我怎么了？”</br>　　“你就是個專職守門的。”銀月道，“門房，比銀霜還不如呢。”</br>　　青陽無言以對。</br>　　他明明是主子的貼身影衛(wèi)兼侍從，以前都可以貼身服侍主子的，不管是書房還是寢殿，跟進跟出一點問題都沒有。</br>　　可自打主子跟南曦成了親，他就不能隨意進出寢殿——畢竟要注意男女之別，萬一禮節(jié)上有所疏怠，不小心冒犯了女主子，王爺大概會直接削了他的腦袋。</br>　　現(xiàn)在到了東陵，規(guī)矩更嚴了些，以前的王妃成了萬人之上的女皇陛下，更得謹守禮節(jié)分寸，絕不能行差踏錯一步。</br>　　可偏偏他家主子還賴在了陛下的寢宮，非要住在一起。</br>　　于是乎他這個貼身影衛(wèi)兼侍從地位一落千丈，現(xiàn)在完全不如銀月和銀霜在主子面前有存在感了。</br>　　原本還不覺得多委屈，此時被銀月這么一說，頓時覺得挺不是滋味：“誰像你似的這么幸運，都已經(jīng)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我命苦，就只適合站在門口當(dāng)值。”</br>　　銀月悄悄瞅了他一眼：“還委屈上了？”</br>　　青陽冷哼，不想理她。</br>　　“別委屈。”銀月隨手捏了捏他的臉，“姐姐以后罩著你。”</br>　　青陽手里撐傘，自是不敢大動作阻擋她，冷冷一嗤：“誰是姐姐？”</br>　　誰大誰小心里沒數(shù)？</br>　　“我。”銀月毫不臉紅，“我是主子面前大紅人，沒讓你叫姑姑都不錯了。”</br>　　南曦偎依在容毓懷里聽著兩人斗嘴，唇角微翹，感覺許久沒聽到這兩人如此活潑的逗趣了，不過青陽如今的身份地位的確大不如以前，是她的疏忽。</br>　　她想了想，笑道：“容毓，青陽武功高強，又忠心耿耿，回去之后封他為御前一等帶刀侍衛(wèi)，你覺得怎么樣？”</br>　　青陽一愣，御前一等帶刀侍衛(wèi)？</br>　　這么威風(fēng)？</br>　　容毓低頭看她：“陛下提拔，是他的福氣。”</br>　　青陽聞言，連忙開口：“謝女皇陛下。”</br>　　然后想了想，又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糾結(jié)地開口解釋：“其實屬下并不是想要封官，陛下……”</br>　　“你不想做一等帶刀護衛(wèi)？”</br>　　青陽聲音一卡，“想。”</br>　　“那不就得了，你擔(dān)心什么？”南曦失笑，“怕我誤會，還是怕你家主子誤會？”</br>　　青陽很識時務(wù)：“陛下現(xiàn)在也是青陽的主子。”</br>　　容毓把南曦抱進寬大的轎子里，對青陽當(dāng)著他面拍馬屁的舉止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要能逗南曦開心的事情，他素來不會阻止。</br>　　起轎回宮，待到銀霜把消息稟報給長公主，陪著長公主喝茶的夫人們都知道女皇陛下和攝政王要回宮，紛紛出來恭送時，女皇陛下的轎子已經(jīng)走遠了。</br>　　雪下得還不是很大，只是有風(fēng)，風(fēng)中夾雜著臘冬特有的寒意。</br>　　容毓把南曦護得很嚴實，寒氣一絲一毫都沒有侵襲到她的肌膚，直到轎子抵達寢宮外，他親自把南曦抱起來，疾步走進寢宮內(nèi)殿，暖洋洋的空氣撲面而來，他才伸手把南曦身上的大氅取了下來。</br>　　南曦對他像是呵護瓷娃娃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習(xí)慣，全程安靜地配合，待在錦榻邊坐了下來，她才感覺到自己像是重獲了自由似的。</br>　　“都起來。”她看著殿內(nèi)跪地行禮的宮人，語氣淡淡，“平日里不用太多大禮，該做什么做什么吧。”</br>　　宮人們謝恩起身，該沏茶的沏茶，該站著的站著。</br>　　很快有人奉上熱茶和手爐。</br>　　清靈走過來，恭敬地跪地請脈，其實南曦身子沒什么問題，然而懷著身孕的女皇陛下剛從宮外回來，依著規(guī)矩也是該診脈一番的，事關(guān)龍?zhí)ィ毜么_保萬無一失才行。</br>　　南曦配合地把手腕伸出來，清靈細細診脈之后，安了心，行禮退了下去。</br>　　南曦捧著熱茶坐在窗前，提醒容毓：“別忘了給青陽提為一等侍衛(wèi)……對了，青陽今年也不小了吧，有沒有成親的打算？”</br>　　站在殿外的青陽耳尖，原本正感動于女皇陛下對他的提攜之恩，未料話鋒一轉(zhuǎn)，怎么就轉(zhuǎn)到成親一事上去了？</br>　　青陽摸了摸鼻子，目光嚴肅地看著遠方天際。</br>　　按規(guī)矩來說，暗衛(wèi)其實是不可以成親的，況且他本來也沒有成親的打算，一個人多好？沒有拖累也沒有牽掛，現(xiàn)在還年輕，能打能扛，等以后年老體衰做不動侍衛(wèi)了，就找個深山老林隱居起來，種個三分地蔬菜，自給自足。</br>　　這一生也就這么過去了。</br>　　若是娶個嬌滴滴的妻子，還得費心照顧她，討她歡心，以后有了孩子也得分神照看，萬一因為妻兒有事疏忽了主子這邊的職責(zé)，主子怪罪下來怎么辦？</br>　　總之娶妻是很麻煩的一件事。</br>　　“我覺得銀月就不錯。”南曦目光落在銀月臉上，“跟青陽一起長大，一起學(xué)藝，還知根知底，尤其這脾氣性情也相投……”</br>　　啥？</br>　　青陽一懵，他跟銀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