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他們沒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方嵐依身上。</br> 魏王每日想盡辦法找人托關系,一心想把身在刑部大牢的軒轅琰撈出來,連鎮國公都不得不幫著他一塊兒打點——如果軒轅琰出了事,方嵐依不但要守寡,甚至極有可能擔一個克夫的名聲。</br> 最重要的是,軒轅琰若真出了事,只怕鎮國公府和魏王府才真的要反目成仇。</br> 新帝登基之后,鎮國公府本就跟魏王府同在一條船上,底下盤根錯節牽扯甚廣,若連自己人都離了心,攝政王想要對付他們就會更容易下手。</br> 所以即便鎮國公私心里對軒轅琰也是惱恨,卻不得不選擇繼續維持表面上的平和交好,而強迫自己咽下這口氣。</br> 因此不同于靖王府近日喜氣洋洋,鎮國公和魏王府這兩日皆籠罩著一層陰霾,兩府的主人陰郁惱火,焦躁易怒,低聲下氣輾轉于各大權貴府邸之間,試圖讓老王爺們和朝中說得上話的大臣在攝政王面前說幾句話。</br> 然而此事才剛剛發生沒幾天,眼下還在風口浪尖上,連其中隱情真相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誰敢去攝政王面前說這個情?</br> 所以魏王夫婦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聽到方嵐依醒來的消息也沒什么太大的反應。</br> “醒就醒了,讓下人好好照看著就是,跟我說干什么?”魏王妃怒道,“不知道我正煩著?”</br> 跟著侍女一道而來的陳醫女聽到這句話,不由沉默一瞬,隨即恭謹說道:“方姑娘身子很弱,精神狀態也不太好——”</br> “不是已經活過來了嗎?”魏王妃冷冷皺眉。</br> 陳醫女噎了噎:“是,性命已經無礙,可——”</br> “行了。”魏王妃揮了揮手,不耐地吩咐,“嚴嬤嬤,你挑兩個人去方嵐依那兒,這兩天好好照看她,看缺什么藥材,需要吃什么,都聽大夫的,方姑娘若是提出什么要求,也盡量滿足她。”</br> “是。”</br> 嚴嬤嬤領命,正要隨陳醫女一道離開,卻聽魏王妃忽然道:“等等。”</br> 兩人轉身看著魏王妃。</br> “你過來。”魏王妃看著陳醫女,淡淡開口。</br> 陳醫女雖不解,卻還是抬腳跨進了門檻,半屈膝道:“王妃有何吩咐?”</br> 魏王妃表情并不好看,卻不得不問:“方姑娘身子如何?有沒有傷到根本?”</br> 陳醫女語氣比較保守:“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日。”</br> “還能孕育子嗣嗎?”</br> 陳醫女一愣,這才明白她的意思,遲疑片刻:“應該沒問題的,方姑娘傷勢比較嚴重,但大多都是外傷……”</br> “知道了。”魏王妃陰郁開口,“去忙吧。”</br> “是。”</br>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被灌了幾杯酒的軒轅祈借著酒意提出回房:“你們自個兒……呃,自個兒喝得盡興,本世子不勝酒力……”</br> “行了吧!”軒轅曜奪下他手里的酒盞,毫不留情地取笑,“不就是急著回新房看小嫂子?趕緊滾吧,別讓小嫂子久等了。”</br> “時辰還沒到呢,急什么?”蘇韓玉端著酒盞走過來,臉上掛著笑意,“成親不就是這么回事嗎?祈世子這就著急了?”</br> “就是。”旁邊一個宗親公子跟著起哄,“新婚之夜,新娘子坐在新房里等著夫君本就是規矩,哪個女子都是這么過來的,祈世子難不成還心疼了?這可不行啊,堂堂頂天立地男子漢,可不能讓女子爬到頭上作威作福。”</br> “就是。”另外一個年輕勛貴附和,“出嫁從夫,就算她是鎮國將軍也得遵從夫家的規矩不是?”</br> 蘇韓玉拿過軒轅祈的酒盞,示意侍女斟上酒,然后硬塞到他手里:“來,咱哥倆再喝一杯。”</br> “楚南衣。”謝錦坐在席間,手執酒盞,漫不經心地轉眸,“你覺得鎮國將軍該不該出嫁從夫,從此嚴守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個以夫為尊的賢妻良母?”</br> 謝家九爺不管何處,都注定是眾人矚目的焦點。</br> 他這句話一出,起哄的諸位公子瞬間安靜了下來,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到他的臉上,表情帶著些許狐疑和探究,忍不住懷疑,這算不算是明目張膽的挑撥?</br> 他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br> 雖說男尊女卑是真,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有些不太現實了,畢竟楚紅衣是個手握兵權的女將……</br> “這個問題,我覺得祈世子改日可以去問問女皇陛下。”楚南衣搖著扇子,語氣閑適而淡定,“女皇陛下和攝政王應該會給你們最好的解答。”</br> 軒轅曜咋舌,果然是個狠人。</br> 敢在女皇陛下和攝政王面前提男尊女卑出嫁從夫?</br> 那絕對是膽子夠大。</br> “今兒個祈世子大婚,高興著呢,說什么男尊女卑?”蘇韓玉笑了笑,“楚將軍巾幗英雄,靖王府都要仰仗她掙軍功,捧著都來不及,哪能打壓?”</br> 軒轅祈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幾位:“我家小祖宗的確是靖王府都得捧著的人,掙軍功算什么?以后在女皇陛下面前得寵,榮華富貴可都得仰仗著她,連我這個夫君都得靠她養活,不供她供誰?”</br> 蘇韓玉神色一頓。</br> 其他幾位宗親子弟聽著軒轅祈這話,表情一時都有些微妙,沒料到祈世子吃軟飯吃得這么理直氣壯。</br> 不過軒轅祈這番話倒是提醒了他們一個事實——楚紅衣是目前為止朝堂上唯一的女將,也是女皇陛下面前唯一的女子為臣。</br> 這個“唯一”可是占據了不容輕忽的分量。</br> 他們眼下慫恿祈世子打下夫君這個角色該有的地位,萬一以后楚紅衣得了勢,有他們好果子吃?</br> “來吧,今日想不醉不歸的人,本世子陪你們喝。”軒轅曜取了酒盞,“誰先趴下,誰是孫子。”</br> 謝錦挑眉:“曜世子酒量不錯?”</br> “廢話。”軒轅曜語氣淡淡,“武將不會喝酒,那還叫武將?”</br> 謝錦唇角微勾,有誰規定武將一定要酒量好?</br> 軒轅曜懟完他才發現謝錦稱呼的是曜世子,而不是肉麻的曜曜,暗道還算懂事,知道在這么多人面前不能亂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