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南曦懷有身孕,需要保持心情上的愉悅,不太適合聽太多傷懷的故事。</br> 所以容毓暫時不打算讓她知道太多。</br> 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可那些記憶早已一刀一刀刻進了心扉骨血,每一刀都是痛徹心扉的淋漓傷痕,每次回想起來,都讓人窒息似的鈍痛。</br> 好在如今得償所愿,她用溫柔撫平了記憶中所有的孤獨與傷痛,讓曾經的執念一點點消褪,愴痛被慢慢治愈,不再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不再彷徨不安,患得患失。</br> 她用溫柔和包容給他鑄了一座暖屋。</br> 容毓待在這溫暖的屋子里不愿出來,只想與她生生世世享受安寧歲月。</br> 至于那些早已久遠的過往……</br> 容毓微微闔上眼,腦子里再浮現當年,竟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許久沒去回想,好像真的釋懷了,可以從容坦然地面對曾經的傷痛與遺憾。</br> 現在的他只是大周攝政王容毓,是南曦的夫君,是東陵女帝的皇夫,而不再是曾經那個愛而不得的容懷瑾。</br> 她也不是靜華女帝。</br> 如果說曾經他們都不懂愛,跌跌撞撞在江山與責任中撞得頭破血流,那么現在的他們顯然已經成熟強大了起來,完成了脫胎換骨的蛻變。</br> 待到再過些時日,他可以更云淡風輕地回憶過往,他們的孩子也出生了,到那時他就可以像講別人的故事一樣,把曾經靜華女帝與容懷瑾之間的故事一點點講給她聽。</br> 沒有隱瞞,不再傷感,完完全全擺脫執念束縛,只安安心心地開始屬于容毓與南曦的人生。</br> 臘月十六,靖王府大喜。</br> 王府里華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侍女奴仆奔走忙碌,熱鬧非凡。</br> 祈世子大婚,依的是皇家之禮,禮部據典備三書,行六禮,靖王府的聘禮于納征吉日送入楚府,源源不斷如流水般隆重,代表著祈世子對心愛女子最高規格的重視。</br> 宮里出來的賞賜也是豐厚,女官奉旨執送,一件件對著禮單宣道:“女皇陛下賞賜黃金五百兩,白銀五千兩,紫牙烏水晶串珠一副,蓮葉如意紋金鐲一對,金絲鴛鴦一對,連年有余長命鎖一只,福壽百子帳一頂,翡翠如意一對,七彩鴛鴦琉璃屏風……”</br> 靖王夫婦領著全府上下恭恭敬敬地謝恩。</br> 豐厚的賞賜代表著女皇陛下對靖王府的恩寵,代表著靖王府和楚家的強強聯合是陛下的恩典和認可,同時也代表了以后祈世子和楚紅衣這對新人在女皇陛下面前“新貴寵臣”的地位。</br> 吉時至,鐘鼓喧嘩。</br> 一身喜服襯得容顏俊雅絕倫的新郎從高頭大馬上翻身而下,走到喜轎前面,眼底映著清晰的喜悅色澤,定了定神,從容伸手掀開轎簾,看見了坐在轎子里容色明媚傾城的姑娘。</br> 一身鳳冠霞帔襯得嬌顏如花,明艷動人,額間一朵艷紅花鈿褪去了平日里的英武颯爽,增添幾分柔美嬌色。</br> 軒轅祈一時看得失了神。</br> 直到女官輕聲提醒,他才恍然回神,唇角含了欣悅笑意,修長如玉的手伸進轎子,扶著他心心念念的新娘子踏出喜轎。</br> 楚紅衣斂眸,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回憶如浮光掠影般現于眼前。</br> 這雙手曾一招一式授她武功,教她兵法,告訴她女子亦可為將;曾帶她于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策馬奔騰,共攬山河廣袤;也曾于花前月下輕撫她眉眼,溫柔傾訴著他的包容愛意。</br> 而今,這手牽起她的手,將于今日結為夫妻,一起執手白頭。</br> 染了胭脂的唇瓣嬌嫩欲滴,喜悅漫過唇角,化作嬌顏點滴笑意與那一抹淺淺的紅暈,楚紅衣抬眸,凝視著心上人那張堪稱傾城絕世的姿容,彼此四目相對,清楚地感受著對方眼底的深情與珍視。</br> 軒轅祈握著她的手,帶她跨進王府,行過長長的灑金鸞鳥玉錦紅毯,直抵布置得隆重喜氣的正廳。</br> 靖王和王妃端坐主位,欣慰地看著這對新婚夫妻,臉上布滿了笑意與祝福。</br> 禮官唱喝:“一拜天地!”</br> 一拜天地,舉案齊眉。</br> “二拜高堂!”</br> 韶岳悠揚,琴瑟和鳴。</br> “夫妻對拜!”</br>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br>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br> “送入洞房——”</br> 軒轅祈唇角微挑,溫柔望著心尖上的寶貝,將紅綾微收,執著她的手一同往新房走去。</br> 今日之后,她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妻,是他這輩子呵護在掌心的珍寶,是宗譜上名字與他并列的唯一。</br> 也是百年之后,唯一可以與他合葬的人。</br> 龍鳳花燭高照,一室流光溢彩。</br> 新房內,侍女們托著金盤上前,嘴里高高興興說著吉祥話,把紅棗、花生、桂圓、蓮子、花生五色花果撒入帳中,床頭床尾到處滾著喜氣。</br> 安床之后,喜娘笑著恭請新郎新娘并坐床沿,將兩人衣角牢牢打了個結,又小心取了兩人各自一綹發絲,系成了如意同心結。</br> 侍女捧上金盤,兩只盛著瓊漿玉釀的如意酒盞呈到面前。</br> 結發為夫妻,共飲合巹酒。</br> 軒轅祈唇角泛著笑意,伸手取過一雙翡翠如意盞,遞給楚紅衣一只。</br> 雙臂纏繞,目光里映著金釵鳳冠的女子容顏,如秋水含波,蕩著絲絲柔情與漣漪,波光粼粼的目光里蘊藏著無盡的溫柔與喜悅,那長睫下的瞳眸沉靜看著他,竟沒有絲毫往日的霸道,只余靜謐,清淡,如月光似的朦朧情愫。</br> 軒轅祈心口微蕩,盯著她紅潤的唇瓣,忍不住想親她,想把她紅唇上的胭脂一點點吃下去,卻礙于流程尚未結束,而不得不暫時壓下沖動。</br> 香醇美酒入口,絲絲清冽甘甜。</br> 喜娘取了兩人發絲系成的如意結,笑著祝賀:“恭賀世子,夫人喜結連理,百年好合!”</br> 侍女們齊齊笑賀:“恭喜世子、夫人!”</br> 酒盞放回金盤,軒轅祈溫柔看著愛妻:“累不累?”</br> 楚紅衣正要搖頭,忽聞外面傳來一聲:“祈世子怎的恁慢?舍不得新娘子嗎?快點!客人們都等著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