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笑了笑,撣了撣袍子上的灰塵,抬腳進了御書房。</br> 當著一干王爺重臣的面,鄭重地跪下行禮:“臣在。”</br> “你協助曾大人調查魏王府一案。”容毓淡淡命令,“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若查不出真相,你跟曾尚書一道領責?!?lt;/br> 謝錦沉默片刻,恭敬領命:“臣領旨。”</br> 心里卻嘆了口氣,主上這是出了個難題給他。</br> “今日議事到此為止。”容毓道,“都散了吧。”</br> 諸位王爺大人齊齊躬身:“臣等告退?!?lt;/br> 眾人魚貫而出,謝首輔和陸丞相原本還想問問女皇陛下和攝政王,這登基都三日了,打算什么時候開始早朝議事?</br> 然而方才看到攝政王明顯蒼白的臉色,幾位大人都默默地咽下了這個問題。</br> 登基大典上攝政王在祭司殿挨了大祭司的金鞭一事,朝中許多權貴大臣都親眼所見,謝首輔和陸丞相因為在宮中主持大典,所以未能得見,卻在大典結束之后很快知道了此事,所以才明白那天女皇陛下一個勁地想要趕回寢宮休息的原因。</br> 只是當時接待外來賓客,讓他們都忽略了攝政王異常蒼白的臉色。</br> 金鞭威力大,留下的傷痕極重,況且又是大祭司親自動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絕不可能應付了事,甚至私底下很多人懷疑大祭司是否對攝政王有什么不滿,否則怎么會下那么重的手?</br> 但不管有沒有不滿,攝政王重傷卻是事實,撐著重傷還能若無其事地走完登基整個流程,還能沒事人一般接待外來使臣,甚至在僅僅養傷了兩日之后還撐著重傷的身體來處置魏王府的事情,且絲毫無損攝政王冷峻霸道的威嚴。</br> 不怒而威,讓人心悸。</br> 試問,這樣的人可不可怕?</br> 至少在意志這方面,他強大得讓人心驚。</br> 一個連對自己都如此狠的人,對旁人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軟?</br> 謝首輔、陸丞相和淮南王幾人心里都如是想,對于以后朝堂上該如何行事,心里已經有了底,女皇陛下身邊有這么一位皇夫攝政王在,不管是大權掌握在誰的手里,這江山都將是女皇說了算。</br> 帝位沒坐穩?</br> 陛下根基尚淺?</br> 女皇沒有帝王威嚴?</br> 沒關系,有攝政王在,這些都不算事兒,誰敢看輕了女皇試試?</br> 誰敢違抗圣旨試試?</br> 誰敢在攝政王面前不服試試?</br> 他們相信沒有人敢,若真的有,只怕此人很快就會從朝堂上消失。</br> 眾人走出御書房,毫無意外又看到了獨自跪在外面的軒轅曜。</br> 謝首輔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軒轅曜那張溫雅俊美的臉上,淡淡笑道:“曜世子來到帝都之后,已經不止一次惹怒了攝政王,一次軍棍,一次罰跪……不知世子是水土不服,還是跟攝政王八字相克?”</br> 軒轅曜表情微微糾結著,忍不住想,他要是如實告訴這位首輔大人,他被罰跪的原因是跟謝錦屢次“勾搭成雙,打情罵俏”,導致攝政王不耐煩,不知道這位首輔大人會是什么反應。</br> 不過這話要是真說了出來,倒霉的一定不是謝錦,他父王絕對第一個不放過他。</br> “大概是水土不服吧。”軒轅曜道,可不敢說跟攝政王八字相克,“多謝首輔大人關心?!?lt;/br> 謝首輔淡淡一笑:“不客氣?!?lt;/br> 說完,施施然舉步離開。</br> 陸丞相捻了捻胡須:“世子這般年紀雖大多年輕氣盛,可太氣盛了也不好,容易遭至災禍,以后行事最好低調一些,別太出風頭,更別在女皇陛下面前盛氣凌人,否則吃苦頭的日子還在后頭呢?!?lt;/br> 說著這句話,陸丞相也跟著舉步離開。</br> 軒轅曜琢磨著他的話,暗道他敢在攝政王面前年輕氣盛?敢在女皇陛下面前盛氣凌人?他要真敢,這會兒就不是罰跪這么簡單了,冒犯攝政王尚且可以饒過,要真敢對女皇不敬,只怕他家主上真能讓他斷一條腿。</br> 不過陸丞相說的話也不用太過當真,他可以當做對方是善意的提醒,或者其實這話是借著提點他實則說給旁人聽的。</br> 更準確來說,是提醒某些人別倚老賣老,否則早晚賣不動老。</br> 魏王、鎮國公和刑部尚書三人是沒心思理會他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掠而過,很快陰沉著臉走了過去,靖王和懷王則跟陸丞相一樣的想法,都以為軒轅曜太過年輕氣盛,所以才被攝政王故意懲治,溫言安慰兼提點了幾句,兩位王爺就走了。</br> 軒轅曜第一次被這么多長輩關懷,一時還挺不自在的,不過想著都是長輩,也沒什么可丟臉的,索性破罐子破摔,在他父王走過來之際,道:“兒子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做事,絕不敢盛氣凌人,也不倚老賣老——”</br> “攝政王讓你滾回去。”</br> 軒轅曜一愣:“滾回哪兒去?”</br> 淮南王皺眉瞪他。</br> 軒轅曜輕咳一聲,站起身,拍了拍膝蓋,跟他父王一道轉身離開御書房:“父王打算什么時候回淮南?”</br> 淮南王道:“今天就走?!?lt;/br> “今天?”軒轅曜皺眉,“這么著急?”</br> “廢話?!被茨贤跽Z氣冷冷,“馬上年底了還不著急?難不成留你娘一個人在淮南過節?”</br> 軒轅曜想了想,今天啟程的話,年節之前是能趕回淮南。</br> 女皇陛下登基大典已經結束,他們也拜見了新帝,的確得早些回去邊關,沒有繼續逗留帝都的理由。</br> “明天再走吧?!避庌@曜遲疑片刻,“我想再多留一天。”</br> 淮南王道:“你暫時不回去?!?lt;/br> 軒轅曜意外:“我不回去?”</br> “嗯,你留在帝都。”淮南王語氣淡淡,“女皇剛登基,帝位未穩,楚將軍又有了身孕,你暫時留在這里穩住朝堂,那五千黑曜軍也留在這里聽你調遣,為父帶著身邊親衛回去就行。”</br> 軒轅曜沉默片刻:“這是主……這是攝政王的意思,還是父王的意思?”</br> “你覺得呢?”淮南王轉頭瞥了他一眼,“攝政王若沒有這個意思,為父會擅自做主?你以為掌兵權的武將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