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開國以來,大概還從未有過皇帝登基之后連續三日不露面的。</br> 不僅沒上早朝,甚至壓根連面都露,并且還是在外來使臣都在的情況下,女皇與攝政王都閉門不出,未免太過失禮。</br> 不過大臣們心里抱怨歸抱怨,招待使臣的事情卻還是盡責盡職,絲毫不敢怠慢。</br> 好在司徒玄絕比武輸了之后自覺顏面有損,終于暫時安分了下來,沒再找茬。</br> 待在寢宮休養的容毓連續喝了三天苦藥,好似連呼吸里都染上了苦澀的味道,連帶著養傷的日子對他來說也實在算是一種罕見的體驗,整日被要求趴在床上養著,難免就有些無聊。m.</br> 不過有南曦陪伴在身邊,這種溫馨靜好的日子就算枯燥無聊,也是讓人充實而滿足的。容毓今生活了近二十三年,難得有這樣全身心放松下來,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只一個勁休息的日子。</br> 如果沒有意外之事煩他們的話,也許會更安逸一些。</br> 然而作為執掌大權的一國之君與攝政王,安逸永遠是不可能長久的,時不時就會伴隨著一些大事的發生——</br> 比如現在。</br> 天方亮,還遠遠沒到這兩日休養身體該起床的時辰,外面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是禁衛楊統領急迫的聲音響起:“啟稟陛下,攝政王!卑職有急事稟奏!”</br> 內殿的床榻上,容毓正半趴在床上勾著南曦的發絲把玩,冷不防聽到這個震雷般的嗓門,正要蹙眉,就見南曦睜開了眼:“誰在外面說話?”</br> 容毓薄唇微抿,眉眼染了幾分寒意:“青陽。”</br> 反應慢了一步的青陽頭皮一麻,轉身進殿跪了下來:“屬下在。”</br> 內殿傳出來的聲音冷冽如霜:“怎么回事?”</br> “是楊統領。”青陽低頭稟報,“他速度太快,而且看起來很急,屬下來不及反應,才擾了主子清夢,屬下罪該萬死。”</br> 在他說完這番話之后,南曦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并開口道:“去問問楊統領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南越和北疆來的使臣又不安分了?”</br> 青陽點頭:“是。”</br> 應罷,立即起身而去。</br> “入主了這大正宮,做了東陵萬人之上的女皇,以后免不了要應付各種各樣突發事件。”南曦坐起身,“沒必要大動肝火。”</br> 容毓靜靜看了她一眼,目光觸及她眼下的疲色,薄唇抿了抿:“我去處理,你再睡一會——”</br> 南曦打斷了他的話:“你老實趴著,動一下試試。”</br> 容毓頓時閉了嘴。</br> 南曦沒理會他,徑自起身下床,銀月早已帶著侍女候在外殿,見她起身,端著水的侍女立即進內殿伺候。</br> 青陽很快回來,卻遠遠地站在殿門處,沒敢入內:“回稟陛下,是皇城里出了事。”</br> 南曦穿衣的動作一頓,皇城里出了事?</br> “皇城里出了什么事?”</br> 青陽猶疑片刻:“聽起來好像挺匪夷所思的,昨天晚上魏王府的世子去了清風閣,然后從清風閣帶走一個姑娘,當夜回到王府之后,這個姑娘被他……嗯,糟蹋了,聽說折磨得凄慘無比,渾身傷痕累累,然后早上魏王府世子突然發現,昨晚被他糟蹋的這個女子居然是鎮國公府的方姑娘……”</br> 隨著他一字一句出口,南曦的動作完全停了下來,忍不住皺眉:“鎮國公府的方姑娘?”</br> “是。”青陽低聲回道,“就是之前陛下見過的,那位方嵐依方姑娘。”</br> 南曦眉心皺起,轉頭看向容毓。</br> 容毓倒是沒什么表情,像是對不相干的人完全沒興趣似的。</br> 然而這件事卻不是他有沒有興趣的問題,而是如此大事,定然會引發整個帝都的地震,以及魏王府跟鎮國公府的身敗名裂。</br> 更是事關皇族顏面的一樁丑事。</br> 身為曾經的儲君,魏王府血統純正的嫡子,居然做下如此惡行,實則讓皇族顏面無存,而鎮國公府的姑娘為什么又會出現在魏王府?</br> 南曦想了想,挑了幾個重點:“方姑娘眼下情況如何?還能活嗎?”</br> “聽說是奄奄一息,還剩下一口氣吊著,但挺危險的。”</br> “清風閣是什么地方?”</br> “東陵皇城之中一間比較有名的青樓。”</br> 青樓?</br> 南曦神色微凝。</br> 意思就是說,軒轅琰昨晚去了青樓,并且從青樓把方嵐依帶回了魏王府,然后在自家王府里把這位鎮國公嫡女給糟蹋了?</br> 難怪青陽說匪夷所思,的確挺匪夷所思的。</br> 堂堂鎮國公府的嫡女大小姐怎么會去青樓那種地方?說出來誰會相信?</br> 此事疑點顯然很多。</br> 如果方嵐依真的是從清風閣被帶走的,那么她為什么會出現在清風閣?</br> 軒轅琰怎么會把她帶去魏王府?</br> 昨晚清風閣里發生了什么事?</br> 還有,既然楊統領都知道了這件事,那么除了魏王夫婦和軒轅琰之外,此事的受害者一方鎮國公府肯定也知道了?</br> 事情發生在魏王府之內,想要瞞住長久肯定不行,但隱瞞一時卻是可以的,可大早上就傳得沸沸揚揚,連禁軍都驚動了?</br> 是誰宣揚出去的?</br> 軒轅琰做了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魏王夫婦只怕瞞都來不及,總不可能自己出去嚷嚷。</br> 方嵐依既然已經奄奄一息,當然也不可能有機會說出這件事。</br> 南曦獨自沉吟了須臾,淡淡吩咐:“傳楊統領。”</br> “是。”</br> 楊統領很快跪在殿門內:“參見陛下,參見攝政王。”</br> “不用多禮了。”南曦吩咐,“禁軍先去拿人,把軒轅琰打入大牢再說。”</br> 楊統領聞言,頓時詫異:“這……”</br> “朕的話你應該聽到了。”南曦聲音冷了三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做了這樣的事情,朕首先應該給鎮國公府和東陵子民一個交代。”</br> “是,卑職領命。”</br> “青陽去傳旨。”南曦接著吩咐,“召鎮國公、魏王、靖王、懷王、淮南王、謝首輔、陸丞相和刑部尚書進宮,御書房議事。”</br> “是。”</br> “對了,讓謝錦和軒轅曜也進宮來。”</br> “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