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夫人臉色一僵，表情再也無法維持鎮定從容，連嘴角的笑意看起來都多了幾分勉強的意味：“婉兒畢竟還小，難免犯錯——”</br>　　“王妃。”下人站在亭外，恭敬地稟報，“世子爺和楚將軍來了。”</br>　　鎮國公夫人表情一頓，不由看向靖王妃，像是詫異：“楚紅衣不是還沒過門？”</br>　　尚未進門，就堂而皇之地出入王府？</br>　　“通知廚房，中午多準備幾道菜，對了，昨日長公主殿下命人剛送來的燕窩記得給燉上。”靖王妃吩咐完管家，然后才轉頭看向鎮國公夫人，無奈地輕嘆一聲，“沒辦法，紅衣現在有了身孕，她自己又是個舞刀弄槍的將軍，對女兒家這些事情不太上心，我只得讓她經常過來，命廚房做些滋補的給她補補身子。畢竟她肚子里懷的是靖王府的血脈，你說是不是？”</br>　　鎮國公夫人勉強一笑：“王妃說的倒也對，不管兒媳婦得不得您喜歡，這孫子可是正兒八經靖王府的骨肉，還是得好還補補的。”</br>　　靖王妃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只當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淡淡道：“說來也怪祈兒，若不是我跟王爺沒把他教好，也不至于在成親之前就做出了如此有違禮教的事情，害得紅衣一個姑娘家也要遭受非議，是我們對不住她。”</br>　　說著淡淡一笑：“若不是紅衣求情，王爺原本是要用家法好好懲治他的，畢竟他確實做得不像話。”</br>　　她一口一個“紅衣”，儼然已經把楚紅衣當成了自家人，跟之前的態度大相徑庭，旁人還能說什么？</br>　　鎮國公夫人不想再留在這里自討沒趣，終于站起身，淡淡笑道：“那我跟嵐依就先回去了，今日冒昧打擾，還請王妃多多海涵。”</br>　　靖王妃自然跟著站起身：“我送你。”</br>　　兩人一起往外走去，剛到廳外就見一個侍女匆匆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稟道：“王、王妃……”</br>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靖王妃皺眉，“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讓夫人看了笑話。”</br>　　侍女低頭請了個罪，道：“季姑娘跟楚將軍起了點沖突。”</br>　　靖王妃臉色微變：“怎么回事？”</br>　　鎮國公夫人聽到她的話，表情也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想到是季婉兒跟楚紅衣的沖突，頓時定了定表情，淡笑道：“我還是陪王妃還是去看看吧，別讓婉兒沖撞了楚將軍。”</br>　　靖王妃沒再說什么，只吩咐侍女帶路，很快跟著一起往花園方向走去。</br>　　事情的起因倒也尋常。</br>　　季婉兒跟方嵐依原本待在花園里閑逛，聽到世子爺回來的消息，季婉兒拉著方嵐依就走了出來，本打算來個巧遇，沒料到軒轅祈是跟楚紅衣一起回來的。</br>　　視線觸及那神仙般的一對璧人，方嵐依神色細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季婉兒也是下意識地皺了眉。</br>　　兩人明顯都有些不太高興。</br>　　不過方嵐依這個時候肯定是不會流露出什么情緒的。</br>　　“楚將軍還沒成親，怎么能跟表兄出雙入對？”作為靖王府的表小姐，季婉兒一副女主人的語氣質問楚紅衣，“也不怕別人笑話？”</br>　　軒轅祈表情驟冷：“之前兩個耳光打得不夠疼是不是？”</br>　　“我……”季婉兒臉色一僵，咬了咬牙，“來者是客，我今天是來給姑母請安的，表兄要是對我無禮，我……我就去告訴姑母。”</br>　　方嵐依安靜地看了軒轅祈一眼，姿態溫婉恬靜，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只是眼底絲絲含羞帶怯的模樣還是讓楚紅衣捕捉到了。</br>　　于是楚紅衣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br>　　“楚將軍是不高興見到我嗎？”方嵐依低眉苦笑，一副隱忍求全的表情，“今日我是跟母親一道來做客的，若楚將軍不喜歡，我即刻離開就是。”</br>　　此言一出，瞬間挑起了季婉兒對楚紅衣的敵意。</br>　　“方姑娘是跟我一道來的。”季婉兒蹙眉，“楚將軍若是不高興，有脾氣沖著我發就是，沒必要對嵐依擺臉色。”</br>　　擺臉色？</br>　　楚紅衣冷冷看了她一眼：“她算個什么東西？你又算個什么東西？”</br>　　一句話把兩個人都給罵了，季婉兒臉色驟變：“楚將軍太——”</br>　　“閉嘴。”軒轅祈冷冷看她一眼。“我之前在宮里跟你說過什么？”</br>　　季婉兒一愣，隨即臉色刷白。</br>　　他說從此靖王府跟季家斷絕關系，季家任何人，終生不得再踏入靖王府一步。</br>　　季婉兒以為他那是在氣頭上說的話，并沒有當真，何況靖王妃是她的姑母，她以前都是想來就來，憑什么不許她踏入王府？</br>　　“立刻滾出王府。”軒轅祈挽著楚紅衣的手，“否則別怪我讓人把你們趕出去。”</br>　　丟下這句話，他正要帶著楚紅衣離開，卻見靖王妃和鎮國公夫人遠遠從長廊上走了過來，身后跟著王府和國公府的侍女十多人，浩浩蕩蕩，架勢十足。</br>　　“怎么回事？”靖王妃皺眉，目光從季婉兒面上掠過，看向楚紅衣，面上表情立即化作關懷，“剛從宮里回來吧，我吩咐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中午留下來吃完飯再走。我還讓他們燉了燕窩——”</br>　　“姑母。”季婉兒眼眶一紅，委委屈屈地打斷了她的話，“表兄要趕我出府。”</br>　　靖王妃皺眉，轉頭看著她，語氣冷淡：“哭哭啼啼的干什么？靖王府是你撒潑的地方？”</br>　　季婉兒怔住，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姑母？”</br>　　“我看你就是從小被寵壞了，一點規矩都沒有！”靖王妃語氣嚴厲，“整日里不學好，琴棋書畫樣樣不行，出言不遜倒是比誰在行！你表兄要趕你走？他為什么趕你？你沒做錯事，好好的他就會趕你走？”</br>　　季婉兒見她神色從未有過的冷厲，臉色蒼白，一時只嚇得噤聲不敢說話。</br>　　“讓國公夫人和方姑娘看笑話了。”靖王妃臉色不虞，卻在轉頭看向鎮國公夫人時，壓下了怒火，“婉兒不懂事，從小就刁蠻沒腦子，最容易受人蠱惑，被人利用了都還幫人數銀子，我稍后定要好好教訓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