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公子貴女們都知道大殿下跟長公主不和,也清楚其間的原因。</br> 按照東陵律法以及帝位傳承的一貫傳統來說,皇后嫡長子占了絕對的優勢,既是嫡又是長,理該是原本的儲君。</br> 可偏偏這一任帝位特殊,趕上了東陵第二任女皇降世,天命難違,大祭司和皇帝陛下都得順天而為,于是這個儲君之位就落到了長公主的身上。</br> 東陵長公主自小按照儲君的標準來培養,卓越的能力和沉穩的氣度讓所有朝臣敬服,再加上祭司殿的神諭加持,沒有人會對這個儲君生出任何質疑。</br> 然而大殿下是皇后所出,身份也貴重,所以無形中跟長公主形成了一種分庭抗衡的局面。</br> 其實大臣們心里都清楚,東陵帝位非長公主莫屬,只是大殿下和皇后母族勢力龐大,一時之間也沒人敢得罪他。</br> 于是就導致大皇子行事作風越來越強硬。</br> 不過他強不強硬都跟丹姝無關,以往長公主殿下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見了面淡淡打聲招呼,似乎從沒有存著誰刻意要壓誰一頭的想法。</br> 可君臣之間素來只論尊,不論長,一個大皇子,一個儲君,妄想平起平坐,對于儲君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冒犯和故意的壓制。</br> 丹姝不計較,不代表大殿下這樣的行為是對的。</br> 而今日大殿下卻動了長公主身邊的人。</br> 眾人心頭猜測,長公主會是什么反應?繼續息事寧人,還是就此打破跟大殿下之間長久以來的平衡?</br> 丹姝端著手里的茶盞,聲音淡淡:“懷瑾有沒有冒犯大殿下?”</br> 侍衛回道:“似乎并沒有。”</br> “那是怎么回事?”</br> 侍衛遲疑了片刻:“殿下還是親自過去看看吧。”</br> 丹姝于是就擱下了茶盞,目光微轉,沒什么情緒地看了一圈眼前沉默無聲的眾位公子貴女:“各位若是想知道怎么回事,可以隨本宮一道去。”</br> 說著,起身讓侍衛帶路,一道往大殿下所在的庭院走去。</br> 大殿下今日不是為了生辰宴來的,而是為了提親,然后那么巧的就讓他看見了容懷瑾。</br> 自從入了長公主府,這個少年就成了帝都所有貴公子眼中的“紅人”——倒不是他身份多尊貴,也不是他本事有多大,而是他有幸成為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人。</br> 長公主作為未來女皇,一舉一動都有人緊密關注著,身邊這個被改了名字的少年自然更受關注,況且他的容貌實在是生得漂亮,且始終跟在長公主身邊,出入宮廷御書房都帶著,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br> 大殿下以前就盯上了他,只是從沒有機會接近,今日好不容易逮了少年落單的機會,豈能放過?</br> 于是就有了此時這么一幕。</br> 在一番威脅、恐嚇、命令都不起作用之后,大殿下冷冷下令,“拿下。”</br> 身軀健碩的侍從瞬間掄住了少年的胳膊,強行把他按跪在地上,然而少年冰冷的眼底卻散發出嗜血的光芒,轉過頭張嘴就咬住了侍從的手臂,侍從吃痛,猛一松手,少年利落地掙脫他的鉗制。m.</br> 只是大殿下身邊帶的侍從都不是草包,他剛一掙脫,很快就被另外兩個侍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肩膀。</br> “見到大殿下不跪下行禮,反而如此放肆,簡直罪該萬死。”面白無須的中年人冷冷一哼,“先掌嘴二十。”</br> 少年眸色寒冽,顯然不愿意坐以待斃,在侍從過來掄起巴掌時,他猛地用腦袋朝前一頂,侍從猝不及防被他頂得后退幾步,掄著他胳膊的兩人見狀,動作越發粗暴了些,然而被惹怒之后的少年像一只兇殘的小獸,抓撓撕咬,硬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兒,再次從侍從的鉗制下掙脫了出來。</br> 只是左方有狼,右方有虎。</br> 逃離是非之地又豈是一件易事?</br> 少年攥著手,唇角抿得緊緊的,表情透著許久未曾出現過的不馴光澤,眼神里流露出的兇狠像是要跟在場的人同歸于盡一樣。</br> 大殿下見狀,唇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意:“果然夠狠,不過就憑你這點三腳貓的把戲,也就仗著蠻勁討了一時便宜,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br> 說著,抬手示意。</br> 前后左右足足八個護衛齊齊上前,一點點縮小少年能活動的范圍,少年握了握拳,驀地朝南面所在的兩個人方向撞擊而去。</br> 這種像是同歸于盡的決絕動作讓兩個侍衛下意識地避開,少年直接從兩人閃開的空隙中竄了出去,然后往花園所在的方向跑去,可還沒跑出兩步,就被及時反應過來的侍衛撲過去粗魯地按倒在了地上。</br> 這一次任他如何兇狠,卻再也無法掙脫。</br> 大殿下心情不太好,身邊這么多身手不錯的侍從被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搞得狼狽不堪,簡直丟盡了他的臉。</br> 不過少年被制服了,到底還是讓他臉色又好看了些。</br> 走到少年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區區一個卑賤的侍奴,也敢在本殿下面前放肆?簡直不知死活——”</br> “大皇兄這是要替本宮教訓手底下的人?”</br> 清冷平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像是春日里突然拂過的一縷涼風,讓人瞬間一滯。</br> 大殿下轉頭,看向長廊上走來的少女,瞳眸微縮,唇角卻揚起一抹淡笑:“為兄只是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奴才,怎么就驚動了皇妹?”</br> 丹姝不疾不徐地走過來,身姿纖長從容,眉目沉靜溫淡,看不出眼底的情緒。她身后跟著一眾公子貴女,當看著被七八個侍衛聯合壓制在地上的少年時,眾人臉色皆微微一變。</br> “懷瑾是犯了何事,需要大皇兄親自教訓?”丹姝走到少年跟前,目光淡淡一掃,鉗制他的幾個侍從臉色一變,不約而同就松了手,退后一步跪了下來。</br> 丹姝目光落在少年面上。</br> 雖沒怎么吃大虧,可方才掙扎過程中仍不免受了點擦碰,少年臉上留下了一處清晰的淤痕。</br> 丹姝表情越發淡了些:“容懷瑾是本宮的人,你們敢動他,膽子不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