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很快回過神來,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有什么條件?”</br> 靖王妃很不喜歡他用這種談判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冷冷道:“我是你的母親,你對我就一點信任都沒有?”</br> 浮塵沉默片刻:“我常年不在家,對母親的印象還留在小時候母親的噓寒問暖上,但人都是會變的,以前沒有婚事上的問題,我還沒覺得自己跟母親有什么分歧,可眼下只一樁婚事就讓我跟母親鬧到差點反目,這個時候談信任似乎沒什么意義?!?lt;/br> 想要信任,用實際行為來證明比言語有用得多。</br> 靖王妃臉色不太好看,卻也看得出來在克制:“我同意你娶了楚紅衣,唯一的條件就是有孕期間她需安心在府里養胎,不可出去拋頭露面?!?lt;/br> 浮塵淡道:“她是將軍。”</br> “我當然知道她是將軍。”靖王妃冷道,“將軍也不是非得整日往外跑,現在東陵平安無事,沒有戰爭,鳳公主很快又要登基,有大周攝政王和淮南王在,她就算安分一點待在家里也不會有人說什么。”</br> 浮塵沒與她爭辯,淡淡道:“還有別的要求嗎?”</br> “新媳婦進門,每日晨昏定省,這是規矩。”</br> “這是第二個要求了吧。”浮塵淡笑,“母親方才不還說她有了身孕,需要在家安心養胎嗎?”</br> 靖王妃表情又冷了下來。</br> “行。”浮塵不想與她爭執這些,“這點應該可以做到,紅衣習慣了起早,只要母親不刻意為難她,該守的規矩她會守的。”</br> 靖王妃聞言,臉色這才好看了些:“皇家不比尋常之家,你不可能只有一個妻子?!?lt;/br> 浮塵執著茶盞,聽到這句話一時沒什么反應,不疾不徐地啜了口茶,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母親這是要給我納妾?”</br> “不是我要給你納妾,而是你必須收兩個妾室在身邊?!本竿蹂?,“楚紅衣有孕在身,身子多有不便,有些事情——”</br> “母親若這樣說,我看還是不用談了吧?!备m站起身,看著靖王妃的眼神平靜而理智,唯獨沒有尊敬,“有些事情我可以妥協,晨昏定省也好,母親要立規矩也罷,身在皇家,這種事情在所難免,何況侍奉公婆本也是媳婦本分內的事情,沒什么可委屈的,紅衣那性子也不會覺得這有什么為難。”</br> 頓了頓,“可母親似乎總是不明白我的原則是什么,不知道我的底線在哪里。既然如此,我覺得沒什么可談的了?!?lt;/br> 靖王妃臉色一變,倏地站起身:“楚紅衣有了身孕,你打算一直拖下去不成?”</br> “我跟紅衣會成親,但不是在靖王府。”浮塵輕哂,“母親以為我這些年在外面就沒有一點自己的產業?脫離了靖王府,脫離了東陵皇族的榮華富貴,我照樣可以活得很好,母親以后就別替我的婚事操心了?!?lt;/br> “你——”</br> “另外容我提醒母親一點。”浮塵聲音淡淡,卻透著明顯的容忍,“楚紅衣愿意嫁給我,是因為她喜歡我,就如同我娶她是因為喜歡她一樣。我不是為了她手里的兵權,她也不是貪圖靖王府的門第,所以還請母親不要以居高臨下施恩般的姿態對待她。”</br> 靖王妃冷道:“皇家子弟,哪個沒有三妻四妾?”</br> “哪個都能有,就我不愿意有?!备m冷淡一笑,“若母親閑著沒事做的話,去后院多走走吧,跟側妃一起商議一下看能不能給父王挑兩個妾室,到時候母親大概就能明白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lt;/br> 說完這句話,他顯然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欲望,優雅地頷首告退,隨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暖亭。</br>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聊,浪費這么多時間在這里跟講不了道理的人講道理。</br> 也許他母親是對的。</br> 別說皇族子弟,就是尋常官宦老爺,哪個又不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然而試問,哪家的正妻又是心甘情愿讓丈夫納妾的?</br> 若真的那么心甘情愿,哪來宅子里諸多勾心斗角,陰謀算計?</br> 浮塵抬頭望了望湛藍無垠的天際,他捧在手里的寶貝是展翅翱翔的蒼鷹,是光芒四射的太陽,不是縮在宅內與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人玩弄心思的小婦人,更容不得任何人欺辱她、打壓她、貶低了她。</br> 走出靖王府大門,浮塵抬手勾了勾。</br> 遠遠跟在身后的一個青衣侍衛走上前,低頭聽候吩咐。</br> “去問問,那位方姑娘今天是不是去了楚家?”浮塵語氣平靜,“順便幫我查一下,鎮國公和他的夫人最近都做了些什么。”</br> “是?!?lt;/br> 浮塵抬腳上了馬車,往楚家而去。</br> 說到三妻四妾,這帝都皇城之中倒真有一位爺享盡了美人恩,那就是位列四大家族之一的謝家嫡子謝錦。</br> 謝家老家主謝承弼是當朝首輔,在東陵乃是正一品的官銜,掌管軍權,跟丞相是一個級別,大權在握,威風凜凜。</br> 首輔大人家大業大權力大,不但出入朝堂威風八面,就連風流好色這一點也幾乎不亞于皇帝,后院妻妾無數,以至于子女也非常多。</br> 不過這位首輔大人是個有原則的人,因為喜歡美人,所以年輕時堅決不娶正妻,只因他覺得名門世家的女兒都是需要呵護的嬌花,不該被自己辜負,而他素來寵愛的那些美人在身份上又實在登不得臺面,所以妾室無數,導致生下來的兒子女兒都是庶出,歷經十年也沒有哪位美人能爬上正妻的位置。</br> 然而惡人自有惡人磨。</br> 這位縱情美色的首輔大人終究還是被一個彪悍的美人收服了,這個美人就是首輔大人現在的妻子,嫁給謝承弼一年之后生下了謝家嫡子謝錦,因排行第九,長大之后被人尊稱一聲謝九爺。</br> 上面五個兄長三個姐姐,這位謝家唯一的嫡子甫一出生就是首輔大人的眼珠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平日里稍有些磕磕碰碰,首輔大人的怒火瞬間蔓延全府,人人自危。</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