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毓未曾料到這個少年如此固執，表情驟冷，直接讓人打了他五十鞭子，沒有絲毫容情。</br> 傷痕累累的少年留在了軍營療傷，他的十八衛負責照顧他，當然期間也有勸這位小少主離開此處，可少年似乎鐵了心一樣非留下不可，十八衛無奈只能陪著。</br> 除了治傷之外，容毓只吩咐衛兵每天給他送飯，一日三餐跟尋常將士一樣，沒有得到任何優待——本來也沒有理由優待他。</br> 其他的就沒再理會過。</br> 養傷的日子容毓不曾去探望，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上一句，他事務繁忙，既要操練士兵，處理邊關事務，又要忙于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壓根就沒時間也沒興趣去理會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br> 不過在軒轅曜留在軍營的那段時間，除了有人暗中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之外，容毓也派人去查了這個少年的身份。</br> 軍營重地，敵方奸細滲透進來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容毓不會因為這個少年性子沖動直率和年紀小，就忽略了暗中潛藏的危險。</br> 即便在第一眼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默認為對方會是奸細。</br> 可直覺是直覺，他需要的是事實和證據。</br> 不過調查也需要時間。</br> 鞭傷跟杖傷不同，傷勢恢復得很快，不過數日就已經好得七七八八，至少不影響行動了。</br> 少年再次找到容毓，眉眼間依然那么飛揚跋扈：“江湖高手才只比武功。作為一軍主將，如今名揚天下的少年將軍，你擅長的應該不僅僅是武功，還有騎射劍陣，兵法謀略，這些都是我要挑戰你的項目。”</br> 容毓見他不死心，倒也沒與他廢話，只道：“你想比什么？”</br> “能比的都要比。”</br> “比試可以，規則由你來定。”容毓冷漠點頭，“懲罰則由我定。”</br> 少年冷笑一聲：“沒問題，不就是挨鞭子嗎？小爺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挨過——”</br> “輸一次，加十鞭。”</br> 少年表情僵了僵，卻很快同意：“加就加，那要是我贏了呢？”</br> “你不可能贏。”</br> 少年氣結，被這句話打擊得驕傲碎了一地，血性頓起，幾乎恨不得當場把容毓射死在箭下。</br> 當然，他很快就知道，一戰成名的少年戰將絕非浪得虛名，更不是因為運氣好才打敗了北疆鐵騎。他縱容如何不服，有些事實也容不得他否認。</br> 那一整天里，他挑戰了容毓兩個項目。</br> 馬上長槍對決，只數十回合他就被容毓一槍掃到了后背，強勁的力道直接把他從馬上砸了下來，輸得狼狽。</br> 少年不服氣，挑戰箭術。</br> 步射，容毓能百步穿楊，三箭齊發還能箭箭命中靶心，相比之下，軒轅曜雖然箭術也算不錯，至少比軍營里大部分將士都要厲害，可在容毓面前卻像三歲小孩的水平。</br> 這種巨大的差距讓軒轅曜臉上陣陣發燙，忍不住懷疑以前夸他厲害的那些人是不是故意哄他開心。</br> 繼續不服，繼續挑戰。</br> 容毓態度冷硬地提醒他：“你已經欠下了一百二十鞭子，確定還要繼續比？”</br> 一百二十？</br> 軒轅曜震驚：“為什么是一百二十？”</br> 不應該是七十嗎？</br> “上次是五十，此次翻倍。”容毓語氣淡漠，“你接連輸了兩場，加二十。”</br> 五十翻倍是一百，輸了兩場再加二十。</br> 所以是一百二十。</br> 這個數字像是一盆涼水，瞬間澆滅了他滿腔不服輸的怒火和繼續挑戰的沖動，軒轅曜冷冷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沒比自己大多少，卻像是大山一般無法戰勝的少年，幾乎咬牙切齒：“你師從何人？”</br> 一襲黑色戎裝的少年表情冷峻，沒理會這個問題，矜貴精致的眉眼泛著寒霜。</br> 軒轅曜似乎也并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答案，只道：“小爺打小勤練武功箭術，鉆研兵法布陣，從未有過懈怠偷懶之時，都未曾達到你這般水平。”</br> “你資質愚鈍。”</br> “屁話！”軒轅曜震怒，“小爺從小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資質佳，天賦好，是個天生的將才，你是第一個說我資質愚鈍的人。”</br> 他生平志向就是做個厲害的將軍，而且要做四海揚名的戰將，他也有“一戰成名天下知”的雄心抱負，他希望軒轅曜這個名字有朝一日可以傳遍四海，所有人聽到他的名字都凜然敬畏。</br> 可他的志向尚未實現，卻有人在他之前名揚天下。</br> 大周出了個少年戰將，僅聽名字就奪了所有的榮耀，得到了天下人的關注。</br> 打敗北疆鐵騎，這是何等的風光？</br> 軒轅曜按捺不住心頭氣憤，領著十八衛策馬前來，他就是想知道，憑什么有人在他之前名揚天下？</br> 他日夜苦練，武功箭術、兵法謀略、排兵布陣，樣樣不在話下，憑什么有個人比他先一步奪得了滿身光華和聲名？</br> 難道就因為大周被北疆征伐，而東陵常年沒有戰爭？</br> 他不服。</br> 可來到這里之后，見到少年將軍的面，他才知道不服只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的體現。</br> 然而即便親眼見識了容毓的武功本領，親眼見證了容毓讓人震驚的箭術騎射，他還是無法想象，這個比自己才大上沒多少的少年將軍，是不是從出生開始就不吃不喝，沒日沒夜地練武練箭，所以才這么強悍？</br> 就算天賦極強，也不該強到如此可怕的地步。</br> 難不成他拜了個無所不能的師父？</br> 軒轅曜憤怒之余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容毓卻并不理會他心里的想法和疑問，鑒于他今日口出不敬，一句“小爺”，一句“屁話”惹怒了容毓，當日的鞭子打得格外重，一百二十鞭還沒打完，軒轅曜就暈了過去。</br> 不過容毓心硬如鐵，直到鞭子數目打完，才允許十八衛把他們家嬌貴的少爺帶回去，并冷冷命令：“帶他離開這里。”</br> 可疼得昏迷過去的少年卻硬生生睜開眼，臉色慘白，聲音嘶啞：“還……還沒比完，我不會走……”</br> 然后又明晃晃地暈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