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她跟大多數男皇帝一樣，是個胸懷天下蒼生的大女子……”南曦若有所思地說道，然后接著問：“第二任呢？第二任女皇也這么多皇夫嗎？”</br>　　“第二任靜華女帝，只活到了三十歲。”容毓轉頭看著暖亭外，“生平皇夫四人，無一善終。”</br>　　無一善終？</br>　　南曦一驚：“為什么？”</br>　　“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容毓聲音低沉，“這個人毀了她的江山，殺光了她所有的皇夫，最終連累女皇也含恨而崩。”</br>　　南曦沉默，忽然覺得心情有些沉重，然而她還是不解：“你剛才不說她是個英明睿智的女皇嗎？”</br>　　“嗯。”容毓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十六歲繼位，在位十四年間東陵國泰民安，前所未有過的盛世繁華，治理天下方面她的確勝過史上大多皇帝。”</br>　　南曦哦了一聲：“倒也是個奇女子，可惜了。”</br>　　可惜最終毀在了情字上。</br>　　“曦兒覺得那個人可恨嗎？”</br>　　南曦啊了一聲，不解地抬頭看他：“誰？”</br>　　“殺了女皇所有皇夫的那個人。”</br>　　南曦沉默片刻，緩緩搖頭：“我不知道，不知內情全貌，如何知他可不可恨？就算是那位英明神武的女皇，也不過是史書上如此記載，誰又知道她是真的那么好，還是別有隱情？”</br>　　容毓眉眼微斂，靜默了良久，才細不可查地嗯了一聲。</br>　　南曦見他如此，心頭忍不住泛起狐疑，她覺得容毓在提到東陵女皇時，反應跟平常提到一些不相干之人時有些不太一樣。</br>　　心念微轉，她試著開口：“容毓。”</br>　　容毓抬眼看她，唇角揚起清淺笑意：“嗯？”</br>　　“我覺得靜華女帝的故事比澤元女帝更精彩。”她道，“可能帝王的愛恨情仇更讓人有挖掘的興趣，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靜華女帝的生平？”</br>　　容毓目光靜靜落在她面上，柔聲道：“你想聽？”</br>　　南曦點頭：“嗯。”</br>　　“靜華女帝閨名丹姝，在兄弟姐妹之中排行最長，容貌最美，氣度最佳，因生來承襲天命，這一生光華顯耀，榮寵萬千。”容毓目光無焦距地落在暖亭竹簾外，素來淡漠沉著的聲音似是染了一層讓人不懂的色澤，“十歲被立為儲君，十六歲正式登基為帝，登基時皇子們最大的年方十二，最小的五歲，個個對她尊敬愛戴，恭順有加。”</br>　　南曦靜靜聽著，一邊聽心里一邊思索，承襲天命她倒是明白，因為帝位傳承到她那一代已滿四百年，皇帝和大祭司必然是早早就算出了她的命格。</br>　　至于那些皇子，也許皇帝知道這位長公主將成為東陵女帝，所以刻意晚了幾年才誕下其他子嗣，如此可以更好的避免姐弟相殘——雖然姐弟相殘的可能性并不大，然而兩百年出一女帝的朝代太過特殊，容不得冒險，防范于未然是必要的。</br>　　長公主十六歲登基，最大的皇子才十二歲，就算想謀奪皇位都沒有實力。不過他們姐弟感情看起來特別不錯，皇子們對這位姐姐敬服尊崇，生出異心的幾率就會更小上一些。</br>　　南曦收回思緒，回歸自己的好奇心：“登基之后她就選了皇夫？”</br>　　容毓搖頭：“長公主沒登基之前，身邊就有了一個特別親近的人。”</br>　　南曦訝異了一下，隨即想到，既然是以儲君標準來培養，那長公主身邊有男子伺候也正常，畢竟歷代太子都早早就成親有了太子妃，換成公主也沒什么不可以的。</br>　　于是她點了點頭：“這個人是長公主駙馬？”</br>　　“不是。”容毓搖頭，“他原本卑賤，只是生了一張禍水的容貌。”</br>　　南曦心頭咯噔一下，心尖沒來由的泛起尖銳的疼。</br>　　所有的好奇心似乎突然間不那么重要了，她沉默片刻，微微蹙眉：“我是不是正在把自己的好奇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br>　　容毓轉頭看她，見她表情黯然，忍不住伸手把她圈在懷里：“那都是兩百年前的事情了，管他們是痛苦還是幸福，都早已做了古，沒什么好在意的。”</br>　　南曦依在他肩窩，低低嗯了一聲：“所以，長公主是看中了他的容貌？”</br>　　容毓緩緩搖頭：“應該說，他是作為美貌的侍奴被送進了長公主府。”</br>　　南曦擰眉：“侍奴？”</br>　　“嗯。”</br>　　“容貌不錯的少年，算是臣子討好長公主的一個物件。”容毓點頭，“此子生性桀驁難馴，被送進公主府之后，先交由內務管家和嬤嬤教規矩，可因性子不討喜屢屢惹怒他們，一度幾乎被打死，然而貼上公主侍奴的標簽，又不能真的把他打死，后來無奈之下，內務管家稟報到了長公主那里，長公主日理萬機，那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年的面。”</br>　　南曦不知不覺又聽得入了神：“這少年被送進公主府時，公主沒見過？”</br>　　“沒見過。”容毓道，“后來經管家稟報之后見到了，覺得少年容貌不錯，脾氣性子又如此難馴，實在少見，一時起了興趣就親自把少年帶在了身邊。”</br>　　“啊？”南曦詫異，“長公主沒有治他的罪，反而是少年因禍得福？”</br>　　容毓默然片刻，斂眸道：“算是因禍得福吧。”</br>　　“后來呢？”</br>　　“長公主留他在身邊伺候，親自教導皇族規矩和禮儀，后來見他喜歡習武，還專門請來了東陵第一高手授他武功，長公主每日讀書，少年也跟著她一起學四書五經，學治國之道，學帝王心術。”</br>　　“長公主對他真好。”南曦感嘆，“公主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人。”</br>　　“嗯，很溫柔。”容毓擁緊了南曦纖細的身軀，輕輕吻了下她的發梢，“她用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把少年馴服得徹徹底底，磨去了他的棱角，讓他收起了鋒銳利爪，從此死心塌地，眼里心里只看得她一人，摒棄了外界所有，只愿受她一人驅使……”</br>　　“少年喜歡上了長公主？”南曦忽然反應過來，驀然抬頭，“少年是不是就是后來殺了長公主所有皇夫的那個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