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記得,尖銳的箭矢射進身體里是一種怎樣的疼痛,清晰地記得,生命力一點點流失是一種怎樣的感覺。</br> 回憶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br> 可回過頭重活一次,這種事情本身就是荒謬的,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br> 所以她只能說那是一場噩夢,也只能把它當做是一場噩夢,然后告訴自己那是上蒼的警醒,自己應該心存感恩,感謝上蒼。</br> 然而這世上如果真有神靈,若東陵當真是一個神靈庇佑的國度,那么抵達東陵之后,是否有機會解開她心里重重凝聚的謎團?</br> ……</br> 傍晚時分,趕路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直到馬車完全停下。</br> 南曦回神,聽到外面有人翻身下馬的聲音,然后她娘親說道:“我們也下去吧。”</br> 南曦嗯了一聲,剛起身就見車簾被掀開,露出了某位王爺那張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顏。</br> 容毓朝她伸手。</br> 南曦唇角揚起了一抹笑意,把手交到他掌心,由他扶著彎腰走了出去,然后被他抱著下了馬車。</br> 軒轅惜只當沒看見。</br> 其他人對此也視而不見,反正一路行來已經習慣了,清冷尊貴的大周攝政王在自己媳婦面前算是展現出了所有的柔情,所以才在戰場上殺伐凌厲,冷峻無情,因為他把所有的仁慈和溫柔都給了自己的妻子,其他人一分一毫都看不到。</br> 今晚入住的地方是一座郊外別院,清幽寧靜,遠離繁華城市的喧囂。</br> 軍隊就地扎營,凌帆負責安頓大周玄甲軍,東陵鐵騎由楚紅衣安置,九霄閣高手則四下散開,去查看周遭的地形和環境,將一切可能會出現的危機全部扼殺在萌芽狀態。</br> 眼下天色尚未完全落下黑幕,別院內已經燃起了燈火,訓練有素的下人站在寬闊的庭院迎接,姿態格外恭謹,看得浮塵心里不斷地感嘆,九霄閣的勢力真是大得讓人心驚。</br> 容毓帶著南曦走進別院,楚玄衣和浮塵尾隨在后,隨行的還有銀月、銀霜兩位照顧南曦生活起居的侍女護衛。</br> 軒轅惜此番來大周本就隨身帶了侍女,所以離開大周帝都之后,一路上就由自己的侍女伺候,而沒再動用銀月,讓銀月可以安心地留在南曦身邊。</br> 數萬人的軍隊扎營,吃飯都是一個不小的工程,好在別院里儲糧不少,足夠萬人今晚和明早的消耗,</br> 沐浴更衣之后,侍女送上了精致可口的飯菜,南曦讓銀月去把她娘請過來,容毓道:“讓岳母大人先陪你用膳,我出去看看。”</br> 南曦道:“你可以吃飽了再去。”</br> 容毓笑道:“今晚為你準備的這些膳食都是稍微清淡有營養一些的,你先吃,我出去看看。”</br> 南曦點頭:“那你待會記得吃,別餓著自己。”</br> 容毓點頭。</br> 看到軒轅惜從外面走進來,容毓起身朝她頷首,然后轉身走了出去。</br> 別院花園里有一座精致的八角涼亭,此時楚玄衣就坐在涼亭里,一身的紅衣,看著格外醒目耀眼。</br> 容毓沒什么表情地走了過去,在涼亭中間的桌前坐下,自己提壺倒了盞茶。</br> “王爺是九霄閣閣主?”楚玄衣漫不經心地挑眉,語氣卻是篤定,“執掌九霄閣幾年了?”</br> 容毓端起茶盞啜了一口,嗓音淡淡:“怎么?”</br> “我來大周之前,大祭司跟我說了一些話。”</br> 容毓表情微頓,隨即斂眸,神色波瀾不驚:“他說了什么?”</br> “大祭司說,鳳公主即位是天命所歸,任何人改變不了這個結果。”楚玄衣道,“并且即位時必須是在十六歲生辰的次日。”</br> 容毓沒說話,低眉飲茶。</br> 十六歲生辰的次日,意思很簡單,軒轅惜已經不合適,甚至東陵所有已經超過十六歲的公主都不合適。</br> 南曦也必須在十六歲生辰第二天就舉辦即位大典,即便老皇帝還沒駕崩。</br> 容毓淡道:“東陵皇族應該不止曦兒一個公主。”</br> 軒轅氏所有的公主都已經成年并有了孩子,可若非鳳公主這個后來加封的頭銜,南曦原本也應該是個郡主的身份,既然她能是郡主,其他公主的女兒若請封,也同時可以破例冊封。</br> 楚玄衣淡笑:“很不巧,所有的公主都只生了兒子,沒有女兒。”</br> 容毓沒說話。</br> “攝政王是九霄閣閣主,對東陵皇族的情況應該了若指掌才是。”</br> 容毓的確了如指掌。</br> 他知道東陵所有公主歲數都已經不小,比軒轅惜小上幾月或者小幾歲的都有,她們也早在多年前就嫁了人并有了孩子,可無一例外的,個個生的都是兒子。</br> 然而成年皇子所生的子嗣之中,卻有好幾位都是女兒。</br> “大祭司讓我帶句話給王爺。”楚玄衣抬眸看他,聲音里多了幾分深意,“縱然九霄閣勢力如何龐大,也無法做到在東陵為所欲為。”</br> 為所欲為?</br> 容毓慢條斯理地把手里的茶一飲而盡,擱下茶盞,聲線淡得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你可以把他的話當成空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