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今皇上卻一直想對付他。”南曦淡笑,“容毓的脾氣你應該也知道,沒有野心,卻也容不得任何人算計,容楚云江山還沒坐穩就不思朝政,一門心思地用來算計忠臣武將,如此心胸狹隘之人不配為帝。”</br> 云王心里微凜,不敢隨意吭聲。</br> 雖然他也一直認為容楚云心胸太過狹隘,沒有容人之量,不配做天下之主,當他置身事外時,這些話不但敢想,有時候就算說出來也無忌什么。</br> 可此時他身在其中,很多事情就算心中明了,卻也只能放在心里,因為無法再做局外之人,無法再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有些話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能再肆無忌憚地說出來。</br> “我跟容毓離開大周的這段時間,是你培養親信、學習政務的最佳時機,容毓給你安排的人都是可靠的忠臣,你可以放手去籠絡人心,攬權在手,而不必擔心惹來誰的猜忌。”南曦語氣淡淡,“江山有容毓守著,外敵無法入侵,你可以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政務上,在你需要那些元老大臣們幫助時,別介意放低身段,虛心請教,多聽聽眾人的意見。只要你不做出有損大周百姓的事情,容毓不會過分干涉。”</br> 云王心頭糾結,“可是我……”</br> “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容毓從東陵回來,應該就會宣布扶持新帝。”南曦淡笑,“你可以一步一步慢慢來,不用著急,等你手下有可用的忠臣良將,有足以守護大周邊關的英雄武將,容毓手里的兵權早晚還是會讓出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br> 云王抿唇,他覺得大權還是掌握在攝政王手里讓他有安全感,大周朝臣對攝政王敬畏有加,這位小皇叔在眾人心里的威嚴絕對大過皇帝,堪比一國之魂。</br> 有攝政王在,朝臣們才會乖乖聽話,他的幾位皇兄才會稍稍安分一些。</br> 云王眉頭糾結,抬眸看著南曦,忍不住問出了心頭的懷疑:“皇叔跟皇嬸這樣算是恩威并施,軟硬兼施,打一棒然后再給顆甜棗嗎?”</br> 皇叔是個冷峻無情的人,從來習慣了殺伐果斷,一言九鼎,也習慣了威嚴肅重,不可能溫言軟語跟他說話,但又怕他心里生出不安,監國攝政還得提心吊膽,所以就讓溫柔似水的皇嬸來給他解釋一番,好安他的心?</br> 南曦輕笑:“你要這么想也沒錯,總之容毓想讓你當皇帝是真心的,我也覺得你比較合適。”</br> 云王語氣微妙:“那我還真得謝謝皇叔和皇嬸抬愛,旁人心心念念想得到的江山就這么輕飄飄落到了我的頭上,砸得我一陣腦暈,到現在還覺得像是做夢似的。”</br> “所以你的想法呢?”</br> 云王沉默片刻,語氣認真:“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不想參與那些勾心斗角,爭權奪勢,也不想日夜提心吊膽被人算計,所以從來置身事外,不過既然皇叔、皇嬸信任我,我自然也不會矯情地推辭。”</br> 頓了頓,他抬頭望著湛藍天空,“與其看著大周再次陷入內亂,我只能當仁不讓的接下重任,讓皇叔放心,也期待早些還大周一個平靜安穩的社稷。”</br> 南曦嗤了一聲:“好像還挺委屈似的。”</br> “不委屈。”云王嘆了口氣,“我反而應該謝謝皇叔信任我。”</br> 雖然他現在孤身一人,沒權沒勢,沒有黨羽幕僚,也沒有完全可以托付信任的心腹,然而既然容毓覺得他可行,那么后續的一切應該都不用他擔心,不需要心腹,只需要忠誠的文臣武將。</br> 此番監國攝政就是他歷練的一個機會,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籠絡人心靠的不是收買,而是讓人信服的言行作風。</br> 他雖不擅長爾虞我詐,可了解容毓的性情就能大致明白自己以后該做些什么。</br> 想通了這一點,云王緩緩卸下了心頭的一些壓力,真心誠意道:“我盡量不讓皇叔、皇嬸失望。”</br> 南曦笑道:“我跟容毓都相信你。”</br> 云王懷著復雜的心情告退離開。</br> 南曦站在回廊上看風景,三個多月的身孕還沒開始顯懷,身姿依然纖長細瘦,清麗精致的容顏比起沒嫁人之前多了幾分沉定從容,以及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度,就連銀月和青陽有時都覺得王妃眉眼間氣度懾人,讓人不由自主地為之折服。</br> 身子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南曦偏頭,目光溫柔地看著容毓:“談完了?”</br> 容毓嗯了一聲,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br> “云王是個聰明的人。”南曦淡笑,“他心里什么都明白,腦子也比那幾位王爺好使,把江山交給他,應該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br> 容毓語氣低柔:“不留給我們的兒子了?”</br> 南曦搖頭:“女人善變嘛。”</br> 容毓靜靜擁著她,沉默不語,眉眼泛著幾分幽深難測的色澤。</br> “容毓,你是不是緊張?”南曦柔聲開口,“九霄閣勢力龐大,你對東陵朝局應該不陌生才是。”</br> 容毓道:“沒緊張,別多想。”</br> 南曦眉眼微動:“你心里若有什么想法或者情緒,一定要及時跟我說,夫妻之間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說的。”</br> “嗯。”容毓點頭,“我知道。”</br> 南曦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這兩天情緒有些不太正常,說緊張又不像,但是明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br> 是去東陵的事情讓他感到不安嗎?</br> 他這樣心性強悍堅定的人,什么事能如此輕易地左右他的情緒?</br> 南曦想知道,可容毓藏得太深,總是讓她別擔心,如果她提出留在大周不去東陵的話,他又會寬言安慰,以至于南曦總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思索,此番前去東陵究竟會面對什么?</br> 葉傾城之前提醒她,讓她別輕易受他人挑撥,這個極有可能會挑撥他們關系的人是誰?東陵皇族之人?</br> 南曦輕輕嘆了口氣,伸手環著他勁瘦腰身:“容毓,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事,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絕不離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