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臣們也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容毓。</br> 九霄閣千金?</br> 他們都知道攝政王成親時婚禮轟動天下,攝政王妃據說是從九霄閣被接了過來,也有自稱九霄閣屬下的幾個人說是護送他們的大小姐出閣,可此事在大周權貴的心頭始終是個謎。</br> 南曦是南丞相的女兒,這點肯定是沒有錯的,重點就是在南夫人身上。</br> 南夫人的身份其實也是個謎。</br> 對于傳承了百年的權貴世家來說,他們天生有一種凌駕于旁人之上的高貴優越感,不只是南夫人,即便是如今已經高居相位的南行知,在他們眼中也僅僅是個寒門新貴而已。</br> 因為一路有先帝賞識器重,以及南夫人源源不斷的錢財供應,所以南行知的仕途才走得順利,若沒有南夫人的幫襯,就算皇帝對他器重有加,他的仕途也至少要放慢十年——也就是說,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況之下,也至少還需要十年時間,他才有可能爬上如今的丞相之位。</br> 當然,這是最樂觀的情況。</br> 事實上,一個沒有家族背景勢力支撐的寒門學子,在遍布著世家門第的帝都皇城之中想要站穩腳,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不留神就會被人算計,陷害,打壓,甚至死無全尸。</br> 其實皇城權貴并非都是睜眼瞎,他們心里門兒清,南丞相有今日之身份地位,南夫人最起碼要占七成功勞,可他們明面上絕不會承認這一點。</br> 自認為高雅清貴的世家主子們只會用冷嘲熱諷的方式貶低南夫人,借以掩飾自己骨子里對于錢財的貪欲和對南夫人的嫉妒。</br>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是眼紅南行知有夫人一心一意幫襯,帝都權貴之家的夫人們,雖手里也有嫁妝,卻沒有誰夠資格用銀子替自己的夫君砸出一條錦繡大道。</br> 所以帝都權貴之家的夫人們只能用商戶女的借口來打壓貶低南夫人,以此獲得心理上的一點平衡和優越感。</br> 而這些權貴們對南夫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有錢,有很多錢,出身商戶,是個渾身充滿著銅臭味的商戶女。</br> 南夫人沒有休夫之前,行事其實非常低調,很少參加貴夫人們的宴席,如果是南丞相的對手,那些夫人們就會肆無忌憚地嘲弄諷刺,把她貶得一文不值。若是南行知一派的人,表面上會對她恭敬客套,可眼神依舊會在不經意間泄露出讓人了然的色澤。</br> 所以就算已經在帝都扎根十幾年,真正了解南夫人背景的人也少之又少,如果說南曦當真是九霄閣千金,那么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母親是九霄閣的主子。</br> 可今日南越來的蘇丞相卻說九霄閣的主子是個男子,而且尚未成親,膝下并無女兒?</br> 席間一片安靜。</br> 不僅是蘇丞相和西齊林氏兄妹在等攝政王的答案,大周朝臣此時也生出了好奇,忍不住想知道南夫人究竟是否還有什么隱藏的身份?</br> 坐在大周群臣靠前位置的南行知沉默地端著酒盞,表情晦暗不明,只是端著酒盞的手細不可查地輕顫著,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后悔。</br> 元氏。</br> 南行知微閉上眼,想到那個十多年低調卻在最后一刻讓他丟盡顏面的妻子,想到以前有元氏在時府里的繁榮,想到元氏離開之后這幾個月日漸衰敗的相府,府里窮得已經發不起下人的月例,護衛侍女接連遣散了兩批。</br> 曾經認為美麗高雅的李氏這幾個月因沒錢而越來越暴躁,哪里還有半分出身世家閨秀的氣質?</br> 乖巧的女兒似乎也變得……</br> 南行知煩悶地喝了口酒。</br> 以前有皇上在,他這個丞相到底還算個紅人,他在同僚們面前還有幾分薄面,可元氏走后,他自己都過得拮據,手頭緊,跟同僚們酒肉往來自然越來越少,如今皇上又被幽禁,他這個丞相雖然還掛著個虛名,卻也只剩下虛名了。</br> 一朝天子一朝臣。</br> 攝政王掌權,即便沒有刻意打壓他,南行知的處境也只會越來越尷尬。</br> 丞相沒有實權還算什么丞相?</br> 攝政王重用的都是他的心腹,甚至啟用了當初被皇上刻意打壓的寧王、云王和睿王,幾位宗親老王爺也都有了實權,皇族繁榮,相權自然被瓜分。</br> 十年寒窗,十多年仕途。</br> 到頭來,竟是落得這般境地。</br> 只因一個元氏。</br> 只因一個元氏。</br> “蘇相親眼見過九霄閣閣主?”容毓淡定不驚的聲音響起,拉回了南行知陰郁低迷的情緒,“如何得知九霄閣閣主尚無枕邊人?”</br> 蘇裳道:“雖未親眼見過,但有可靠的消息來源渠道。”</br> 容毓嘴角微挑,似笑非笑:“那本王今日告訴你,你的消息渠道并不靠譜。”</br> 蘇裳淺笑:“愿聽攝政王賜教。”</br> “據本王所知,九霄閣閣主身邊早已有了一位傾心相待,愿意執手一生的女子。”容毓嗓音散漫,“蘇丞相消息好像不太靈通。”</br> 蘇裳微默。</br> 大周群臣沉默。</br> 他們怎么覺得攝政王這句話說出來,隱隱似有幾分微妙的感覺?</br> 像是嘚瑟?</br> 啊不,他們的攝政王尊貴高冷,像遙遠天山峭壁上那一朵不可采擷的高嶺之花,怎么能說是嘚瑟呢?</br> 一定是他們的錯覺。</br> “蘇某聽攝政王這話里的意思,似乎跟九霄閣閣主是熟識?”蘇裳眉心微沉,顯然沒料到這個結果,“不知攝政王……”</br> 話未說完,遠處又響起一聲高喝:“北疆太子到——”</br> 眾人循目望去。</br>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由遠及近而來,為首的男子看起來三十上下的年紀,一身華貴袍服,面容粗獷冷硬,五官深邃,渾身透著常年從軍而沉浸出的鐵血殺伐氣息。</br> 他的身后,兵士們抬著幾個金銀玉潤的大箱子,還有數名美人跟在身后。</br> 美人?</br> 青陽眼尖地看著那幾個美麗妖嬈的女子,心道這看起來可不像侍女,北疆不會是要給他家主子送美人吧?</br> 容毓斂眸,沉默地給自己倒了杯酒,似乎并不在意因北疆太子的到來而引發的騷動,事不關己般平靜淡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