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來得好像挺早。”南曦拉著容毓回到昭宸殿,“各國邊關加急情報是不是一封接著一封送了過來?”</br> 容毓跨進殿門,走到臨窗前的錦榻上坐下,伸手一拉,就把南曦拉到了自己懷里,把頭埋在她頸間,“想你了。”</br> 南曦微默,伸手輕撫著他的后頸,“我就呆在王府哪里也沒去,你別擔心我走丟了。以后不管是早上醒來還是晚上就寢,你都能看到我。”</br> 容毓嗯了一聲。</br> 南曦伸手環著他的脖子,軟語咕噥:“與其去外面應酬那些心思深沉的人,還不如留在王府里過安靜沒人打擾的生活。”</br> 果然她天生就不太適合那些熱鬧場合,以前每每去到人多的地方,總有人想與她為難,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矛盾,現在個個都捧著她,可他們的心思其實已經寫在臉上,一開始她還能抱著輕松應付的心態去赴約,覺得那些人臉上的熱情和笑容很有趣。</br> 隔三差五就有人邀約,而且總是在想方設法探容毓的底,她煩不勝煩之下壓根就不想再理會。</br> 況且眼下天氣這么熱,待在王府涼亭中喝著酸梅湯,享受著清風拂面的涼爽,跟葉傾城閑聊打發時間,顯然要比出去湊熱鬧有趣得多。</br> 容毓聽她這么說,從善如流地說道:“那以后就不去了,不用去理會那些無聊的人。”</br> 南曦嗯了一聲,伸手挑起他的墨發:“葉炎是九霄閣帶走的?”</br> 容毓點頭:“嗯。”</br> “是云亭要報仇?”</br> 容毓道:“他報仇只是順帶的一方面。”</br> “其他方面呢?”南曦看著他,“你要對付蜀國?”</br> 容毓語氣很淡:“只是設了一個局,他們要往里跳就被悶死,不往里跳是他們聰明。”</br> 南曦默然,忽然抱著他的臉親了上去,語氣嬌軟:“雖然我家夫君總是這么霸氣,可偶爾也該考慮妾身我稍稍遲鈍蠢笨的腦子,能不能把話說得更清楚詳細一些?”</br> 容毓被因她嬌嗔的語氣而心扉一酥,注視著她清澈含笑的美眸,面上浮現些許笑意:“知道我為什么把容楚云幽禁在乾陽宮,而不是直接廢帝嗎?”</br> 南曦眨了眨眼,擰眉沉思片刻,忽然腦子里靈光一閃:“就是為了今日四國合攻的局面?”</br> 容毓嗯了一聲,淡定夸道:“愛妃真聰明。”</br> “這句話聽起來其實更像是嘲笑。”南曦撇嘴,“不過就算是嘲笑,只要是來自夫君的口中,我也覺得比外人的贊美更悅耳動聽。”</br> 容毓握了握她的掌心,語氣低沉:“不要經常哄我,會讓我越來越得寸進尺。”</br> 人的胃口都是被喂大的,被甜言蜜語和柔情蜜意包圍,他只會越來越習慣并融化在這種柔情之中,想要索取更多,貪戀會越來越大。</br> 萬一他控制不了自己,貪欲大得讓她厭煩,該怎么辦?</br> “怎么會?”南曦笑著,“就算你越來越得寸進尺,最多也就是把我禁錮在身邊,哪里都不讓我去,就像這幾天不讓我出府一樣,我覺得這沒什么呀,跟你呆在一起我就覺得是幸福,哪里不去也無所謂。你又不可能真像以前說過的那樣,把我一片片撕碎了吃進肚子里,既然如此,有什么可擔心的?”</br> 容毓面上笑意微斂,沉眉不語,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br> 南曦沒有察覺到他的表情變化,輕輕靠在他胸口,低聲道:“容毓,你知道嗎?成親之前,其實我只是想試著喜歡你,我對你的感情遠遠沒有你對我那么深沉,可后來我發現,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天,喜歡都在不斷地加深,你這么好,好到讓我無法抗拒,然后不知不覺中我就發現喜歡已經慢慢變了質,成了一種想要天荒地老的愛,我想跟你白頭偕老,希望生命里的每一天都有你陪伴,希望百年之后我們還可以手牽著手,一起入土為安。”</br> 容毓沉默,低垂的眸心翻涌著炙烈的色澤。</br> “不過就算如何恩愛的夫妻,也不可能那么巧的在同一天離開人世,總會有一個先走。”南曦說著,抬眸看他,“我是不是考慮得太遠了?”</br> “不遠。”容毓伸手擁緊了她,“如果你先走一步,我定尾隨左右。若是我先走……”</br> 南曦抬眸:“就讓我好好的活下去?”</br> “不。”容毓語氣幽沉,“我就拉著你一起下地獄。”</br> 南曦愕然,隨即噗嗤一笑:“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我以為你會勸我好好活下去,好好享受天倫之樂。”</br> 容毓垂眸看她:“你想讓我一個人先走嗎?”</br> 南曦沉默片刻,幽幽嘆了口氣:“應該不會,我覺得同一日入土為安是最好的結局,兒孫后代也可以一起把事情辦了,省費一番功夫。”</br> 容毓古怪地沉默片刻,想說若連這點事都想省,這樣的兒孫不如不要,然而這句話里更重要的意思顯然是那句“同一日入土為安”,不管兒孫如何,重點是他們可以白頭偕老,死后還可以合葬在一起。</br> 于是他嗯了一聲:“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可這樣聽起來并不難做到的事情,最終究竟能否如愿以償,卻是誰也無法預料。</br> “容毓。”南曦從他的腿上掙脫,走到一旁坐了下來,提壺給自己倒了盞茶,“面對目前四國合圍的局面,你打算如何應付?”</br> “不用應付。”容毓壓下懷里空落落的感覺,“他們很快就會自己退兵。”</br> 南曦把茶遞給容毓:“九霄閣掌控全局?”</br> 容毓沒接茶盞,沉默地看著她。</br> “怎么了?”南曦不解。</br> 容毓道:“過來。”</br> 南曦微訝,隨即放下茶盞又走了過去,一把把南曦拽進了懷里:“讓我抱抱。”</br> 南曦:“……”</br> “愛妃身上好香。”容毓埋首在她頸間,聲音低軟綿醇,像是百年陳釀。</br> 南曦哦了一聲:“天氣熱,中午沐浴了,所以香。”</br> “不是沐浴的香味。”容毓道,“愛妃自帶香氣。”</br> 南曦驚訝:“你的錯覺吧,我身上沒什么香味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