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什么時辰了?”南曦拉下被子,開口問道,“我睡了很久?”</br> “已經快酉時了。”銀月把帳幔往兩邊固定,“王妃睡了一天。”</br> 南曦沉默。</br> 她覺得銀月這個笑容有些意味深長,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懷疑是容毓點了我的睡穴,不然我不可能睡這么久。”</br> 銀月聞言,忍不住抿唇輕笑,目光不經意地朝窗邊瞄了一眼,緩緩點頭:“王爺是心疼王妃。”</br> 南曦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容毓起身走了過來,淡淡吩咐:“準備晚膳。”</br> 銀月屈膝:“是。”</br> 南曦抬眼望著站在床前的男子,沉默片刻,“你什么時候來的?”</br> “忙完就過來了。”容毓坐在床沿,伸手掀開薄被,很自然地按摩著她的腰腿,“很難受?”</br> “還好。”南曦目光盈盈落在他面上,眼底盡是柔情,“夫君給按按就不難受了。”</br> 容毓眉眼含了笑意,低聲道:“喜歡的話,以后天天給你按。”</br> 南曦原本還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暈紅了臉。</br> 天天按?</br> 她腰部酸軟兩腿疼痛是因為他所致,天天按,豈不是代表以后夜夜貪歡?而且這么激烈……</br> 時間長了,身體會不會吃不消?</br> 容毓瞥見她羞赧的表情,大抵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悶笑一聲:“不用擔心,為夫知道節制。”</br> 南曦臉上一陣陣發燙,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宮里的情況怎么樣了?”</br> “容楚云暫時被幽禁在乾陽宮,太后的慈安宮已經封鎖。”容毓嗓音淡淡,“沒有人在眼前蹦達,我們可以過一段平靜舒心的日子。”</br> 南曦聞言,壓下臉上燥熱,低聲咕噥道:“自從嫁給你之后,我覺得每一天都過得很舒心。那些蝦兵蟹將雖然都比我厲害,可誰讓我有一個無比強悍的夫君呢?所以我并不把他們放在眼里。”</br> 南曦越來越擅長哄人,而且常常總是用一些不經意的言語,就能哄得人心花怒放。</br> 容毓在某些方面來說其實很容易滿足,只要南曦說一句跟他待在一起很舒心很快樂,他就覺得外面所有的辛苦不是辛苦,而是讓人甘之如飴的蜜糖。</br> “皇帝暫時幽禁,是不是因為你還沒想好該讓誰做皇帝?”南曦擰眉,“我覺得云王似乎不錯。”</br> 雖然這位王爺存在感不太強,但總的來說各方面都還可以,之前她跟容毓成親時,這位云王還曾站在攝政王這邊說話,似乎并不怕被皇帝記恨上,看起來也是一個有膽色的王爺。</br> 而且前世她死之前雖然并沒有聽太多關于云王的消息,但早在南曦還受顧青書蒙騙時,云王其實有隱晦地提醒過她,讓她分清真心和假意,別輕易被人利用了。</br> 不過當初他們并不熟,云王也不可能跟她說太多。</br> 那句點到為止的話對南曦來說終究是沒起什么作用,可于云王自己而言,也許是當時的他僅能做的事情了。</br> “云王不適合皇位。”容毓說完,語氣微頓,“不過如果你覺得可以讓他坐,我就去安排一下。”</br> 南曦心頭一熱。</br> 這個男人,竟然打算讓她來決定皇位歸屬?就不怕草率決定之后留下什么后患?</br> “其實我也知道云王不太適合做皇帝。”南曦慢慢坐起身,放松著身體靠在床頭,“以前諸位皇子爭儲奪嫡的時候,他就沒有參與,而一個皇子想要把自己徹底從爭儲過程中摘出去,就不能有任何行動。別的皇子拉攏朝中大臣,他也必須做到獨善其身,所以云王府直到現在都是勢單力薄,幾乎沒有什么家族勢力相幫。”</br> 相比起其他幾位親王,云王府勢力最弱,朝中大臣也很少跟他有利益往來,且云王至今尚未成親,如果他真做了皇帝,可以說身邊根本沒有真正為他所用的親信。</br> “但是我們可以幫他。”南曦笑了笑,“事實上,我覺得最合適做皇帝的人就是夫君,可我也知道你對帝位并沒有什么興趣,而且如果你做了皇帝,以后我回東陵的話,我們就會兩地相隔……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有云王最合適。”</br> 容毓眉眼微斂,似是在思索著她的話:“愛妃說的有道理。”</br> 南曦淡笑:“世上的人都是善變的,云王現在看起來是不錯,可當了皇帝之后會如何誰也不敢保證。所以為了我們自己,我還是堅持夫君握著兵權不放手,他若能做一個好皇帝固然好,夫君就可以在背后無條件支持他,如果他也跟容楚云一樣,夫君同樣可以廢了他。”</br>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br> 南曦之所以提議立云王為帝,就是為了她跟容毓的幸福著想,不當皇帝,就不用面對大臣們日日逼婚選秀,也不用理會太多繁雜的政務,他們可以擁有更多時間過神仙眷侶般悠閑快樂的日子。</br> 但立了皇帝,卻也要確保自己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被這位皇帝反噬,云王勢單力薄,登基之初必然需要依靠容毓,而且這個依靠的時間至少在三年以上,所以他才是眼下最合適的皇帝人選。</br> 容毓可以決定大周江山由誰來坐,也可以決定這位皇帝是實權皇帝還是僅僅只是個傀儡。</br> 當然,如果容毓自己想做皇帝,南曦也會不顧一切支持他的決定,但帝位不管誰坐,前提都是不能跟他們作對,不能帶給他們原本不該存在的麻煩,否則就是自尋死路。</br> 容毓何等敏銳的心思?</br> 只需南曦稍稍說那么幾句,他就完全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高興之余,望著她溫柔清麗的面容,也忍不住微微一怔。</br> 如此冷靜睿智的心思,才是一個天生帝王該有的心深似海吧,如何溫和柔弱的外表,也掩不住骨子里天生的帝王氣度,只有她不想,而沒有她不能。</br> 但凡她把心思真的放在權謀上,這天下男尊女卑又如何?又有幾個能比得上她的通透聰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