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皇帝皆沉默地望著臺下翩翩起舞的女子。</br> 幾位王爺臉色都有些異樣,不自覺地轉頭看向攝政王,卻見容毓垂眼飲酒,對舞臺上的女子看都沒看上一眼,讓人無從得知他心里的想法。</br> 攝政王妃親自上臺獻舞?</br> 眾臣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來,悄然放下手里的酒盞,暗自思索著攝政王到底是什么意思。</br> 讓自己的王妃給太后獻舞,借著這樣的方式對皇帝示弱表忠誠?</br> 如果是這樣,是不是代表攝政王已經打算交出攝政大權?亦或者,攝政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王妃突然獻舞這一出,是攝政王妃自作主張,想要緩和太后跟攝政王之間的關系?</br> 然而不管是什么原因,堂堂攝政王妃當眾獻舞都是一個極為不妥的舉動,說得嚴重點,簡直就是在丟皇族的臉面。</br> 她把自己當成了舞姬嗎?</br> 眾人心頭各有所思,目光卻忍不住看向紅毯中央的紅衣女子。</br> 明亮的宮燈照在女子纖細柔婉的身上,舞姿靈動柔美,手腕翻轉之間,腕上紅色絲絳如靈蛇般翩然翻飛,足尖踮起,身子靈活旋轉間,寬大的舞衣裙擺翻飛如盛開的紅蓮。</br> 面紗輕揚,露出女子絕美的容顏輪廓,分明就是南家嫡女——新任攝政王妃南曦。</br> 那一刻無人敢否認,女子的容貌與舞姿皆美得不可方物。</br> 然而席間鴉雀無聲,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把目光盯在攝政王妃身上,可越是扭捏,反而越顯得氣氛尷尬,跟姑娘們優美靈動的舞姿形成鮮明詭異的對比。</br> 南丞相的臉色格外的陰沉難看。</br> 若不是礙于這是太后娘娘的壽宴,他只怕要控制不住脾氣,當場拍案而起。</br> 簡直丟人現眼!丟人現眼!</br> 除了絲竹管弦聲,席間安靜得聽不到其他一點聲音。</br> 過度安靜怪異的氣氛讓隔斷之側的郡主貴女們也察覺到了異常。</br> 容妙妙悄然吩咐自己的侍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待侍女去而復返,附在耳畔低聲回稟之后,容妙妙霎時呆住:“你說什么?”</br> 侍女小聲重復了一遍:“是真的。”</br> 容妙妙表情震驚,覺得不可思議。</br> 攝政王妃當眾獻舞?</br> 這……</br>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南曦的坐席方向,發現南曦果然不在,這……這簡直傷風敗俗,成何體統?</br> “妙妙,怎么了?”隔壁的容樂淡淡開口,“發生了什么事?”</br> 容妙妙轉頭看向容樂,表情有些一言難盡。</br> 容樂皺眉:“到底怎么了?”</br> 容妙妙斜著身體湊過去,低聲道:“南曦正在給太后獻舞。”</br> 容樂愣住,南曦給太后獻舞?</br> 這怎么可能?</br> 席間有貴女悄然起身,站在帷帳隔斷的后面探頭看過去,隨即被驚得說不出話來。</br> “攝政王妃在獻舞。”有人小聲地說了這么一句,在座的貴女頓時齊齊炸開了鍋,一看攝政王妃的座位空著,心里越發驚疑不定,迫不及待地起身去一探究竟。</br> 于是很快一個接著一個擠在隔斷后,借著帷幕的遮擋,明目張膽地觀察紅毯中央的舞姬們。</br> “好像真的是攝政王妃,這……這身段也太美了吧。”</br> “而且舞姿嫻熟輕盈,一看就是練過的……可我以前怎么沒聽說南姑娘舞技這么好?”</br> “她跳的這是什么舞?飛天舞?好像有點像,又有點不太像。”</br> “沒想到攝政王妃跳舞這么厲害……”</br> “你們是不是都關注錯了重點?”容樂站在一旁,淡淡提醒她們最關鍵的一點,“攝政王妃乃是皇族貴婦,當著眾位朝臣的面獻舞,她是根本分不清場合還是故意想丟人現眼?”</br> 就算是未出閣的女子,在太后和皇上面前獻舞也要講究場合,何況已經成了皇族王妃。</br> 王府當家主母要做的是端莊賢惠,主持王府內宅,不是這般拋頭露面,搔首弄姿,在這么多文武大臣面前把自己當成倚門賣笑的藝妓!</br> 幾位貴女經她這么一提醒,不由都沉默了下來,小聲議論著,“攝政王知道這件事嗎?”</br> “應該不知道吧?攝政王似乎沒有理由讓他的王妃給太后獻舞……”</br>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攝政王臉面丟盡,大怒之下會不會直接休了她?”</br> “攝政王對王妃一腔情深,應該不會為了這件事就休了王妃吧?”</br> “這點事?這還算是這點事嗎?事情很嚴重好不好?”</br> 容樂聽著幾個貴女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眼睛微微瞇起,唇角揚起一抹冷笑。</br> 最好是惹得攝政王大怒,直接把她休掉才好。</br> 絲竹聲緩緩落下余音。</br> 紅毯上一曲舞完,眾位舞姬再度跪下行禮,恭祝太后娘娘福壽安康,壽比南山。</br> 紅衣女子優雅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舞衣,沖著高位上的帝后盈盈拜下:“恭祝太后娘娘千秋萬福,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她的聲音不大,因剛剛獻舞,呼吸還有些急促,聲音似乎也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br> 不過這一點異樣被人忽略了。</br> 話音落下之際,整個御園仿佛一瞬間安靜了下來。</br> “王妃有心了。”太后語氣淡淡,似帶著幾分欣慰,“哀家很喜歡這份禮物。”</br> 群臣靜默。</br> 很喜歡?</br> 太后這句話確定不是在打攝政王的臉?</br> 太后道了一聲免禮之后,舞姬們退了下去,唯有紅衣女子轉身走向攝政王的方向。</br>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移動,也有人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從始至終沉默不語的容毓。</br> “王爺。”紅衣女子走到容毓面前,白皙的額頭因運動而泛著些許薄汗,“我跳得好看嗎?”</br> 絲絲縷縷奇異的幽香沁入鼻翼,容毓緩緩抬眸,沉黑瞳眸里浸潤著寒冰般的色澤:“跳得不錯。”</br> 群臣表情微微一僵。</br> 跳得不錯?</br> “那……”女子低眉,語氣似是帶著些羞澀的喜悅,“妾身有些累了,王爺陪我去御花園里走走可好?”</br> 容毓放下酒盞,不發一語地朝她伸出了手,紅衣女子溫柔地把手遞了過去。</br> 看在外人眼里,當真是一對情意綿綿好夫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