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和親的公主來說，葉傾城住在宮外這種行為明顯是不妥當的，更不妥當的是太后壽宴她都能姍姍來遲，以至于葉炎從坐下來開始臉色就陰沉如水，面上的怒色肉眼可見的一點點加深。</br> 鐘粹宮已經來了不少的人，宗親王爺和三品以上文武百官都已到場，不過眼下時辰還早，太后和皇帝都還沒到，所以鐘粹宮里氣氛還算輕松。</br> 提前到場的文武百官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氣氛很是熱鬧，齊王瞥見蜀國太子陰沉的表情，主動走過來道：“葉太子心情不好？”</br> 葉炎斂了表情，淡淡笑道：“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開心的事情。”</br> 齊王心知肚明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卻也沒戳破，只是低聲笑道：“本王昨日觀察了皇上的反應，皇上對傾城公主大致是歡喜的，就算看在兩國交好的份上，應該也會破例封妃，葉太子不用擔心。”</br> 擔心？</br> 葉炎面上不露聲色，心頭卻是惱恨。</br> 他擔心的是皇上封不封妃嗎？他是在生氣葉傾城的任性妄為，膽大包天！</br> 堂堂一國公主，代表的是蜀國皇族的形象和禮節，昨日宮宴上提前離席不說，竟未得他的允許就直接跟著攝政王妃去了王府居住，且今日一整天都沒露面。</br> 她到底在干什么？</br> 來大周和親卻不知道侍奉皇帝，不懂主動跟皇帝親近，反而是在攝政王府逗留了一整個晝夜，簡直不成體統。</br> 葉炎正怒火升騰，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攝政王、王妃到！蜀國公主到！”</br> 殿內群臣立即起身，整理袍服，迎出殿去，恭敬地朝攝政王行禮：“參見攝政王，參見攝政王妃。”</br> 一襲沉肅王袍的容毓走進宮苑，身姿挺拔頎長，清冷如畫的眉眼泛著淡漠光澤，嗓音更是淡漠如霜：“免禮。”</br> 群臣垂眸站在一旁。</br> 御花園里環境清新，空氣中縈繞著幽香氣息，鐘粹宮外搭建著臨時的高臺，檀木鏤空的大屏風隔開男女坐席，高臺下鋪著紅毯，以供宮廷舞姬獻舞使用。</br> 男子們皆待在正席，右側席位上則空空如也，尚未有人入座。</br> 容毓轉眸朝南曦開口：“曦兒，你跟傾城公主可以先去御園里逛逛。”</br> 南曦點頭。</br> 葉炎看見葉傾城終于現身，表情一冷，正要上前跟她說話，卻見葉傾城已經轉身跟南曦一道往御園走去，只得暫時壓下情緒，轉過頭，主動開口跟容毓寒暄：“攝政王。”</br> 容毓嗯了一聲，腳步沉穩地走到前方屬于他的位子上坐了下來。</br> 其他人見攝政王坐下，才敢陸續落座。</br> 宗親幾位老王爺主動過來跟容毓說話，容毓神色淡淡，漫不經心地應上兩句。</br> “咦？南姑娘，這里！”待在御花園湖中涼亭里的林嘉，遠遠看到沿著青石板路徐行的南曦和葉傾城，連忙招手示意，“來這里坐。”</br> 南曦抬眸看去，前方不遠處是御園里的碧波湖，湖中六角涼亭里，林嘉、容樂、容妙妙等皇族郡主相對而坐，還有幾個貴女趴在廳外石橋的欄桿上欣賞著湖中荷花。</br> 聽到林嘉喊聲，亭里亭外所有女子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了過來。</br> 南曦淡淡一笑，朝葉傾城道：“那位林嘉郡主是長公主的女兒，小姑娘挺有趣的，跟她母親的性情不太一樣。”</br> 葉傾城是何等聰明的姑娘，聽到這話就知道所謂的不一樣指的是什么，目光落在前方那些貴女面上，有趣地挑唇：“我看其他姑娘看你的眼神好像都有些不太友善。”</br> 南曦道：“因為我的出身。”</br> “出身？”</br> “我出身商戶。士農工商，商賈排最末等。”南曦語氣淡淡，“商賈之家雖然有著用之不竭的錢財，可地位委實不太高，這些出身權貴世家的公子小姐常常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慣我也是正常。”</br> 頓了頓，“就連我的親生父親——當今位高權重的丞相大人，從寒門一路晉升上來的權臣，都因為我母親商戶女的出身而覺得丟臉，何況這些天生清貴的姑娘，她們都是一群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自詡優雅高貴，不食人間煙火，對渾身銅臭味的商賈總是報以鄙視的態度。”</br> 葉傾城漫不經心地淡笑：“誰要是能喝露水空氣長大，吃穿用度都用不上銀子，一輩子抱著他們所謂的高貴優雅就能活到終老，我才是真的佩服他們。”</br> “門第階層的觀念在這些人心里已是根深蒂固，沒辦法改變的。”南曦搖了搖頭，“況且我這個人人看不起的商戶女嫁給了他們高攀不起的攝政王，羨慕或嫉妒作祟，以至于敵意越來越深，也是可以理解。”</br> 葉傾城沉默片刻：“你的母親……當真是出身商戶？”</br> 南曦偏頭：“怎么？”</br> “南夫人休夫一事我聽說過。”葉傾城唇角微彎，眼底盡是佩服，“南夫人不懼權貴，性子剛烈，我對她敢于打破世俗的休夫之舉感到敬佩，可我聽說她休夫那日，當今皇帝陛下也在場，這就讓我不得不深思，南夫人是否還有著其他什么不為人知的身份？”</br> 畢竟若真的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商賈之女，應該沒有底氣當著皇帝的面休夫，就算休了，也很難做到全身而退。</br> “你的感覺還挺敏銳的。”南曦笑了笑，“不過不管我娘身份如何，跟大周都已經沒什么關系了。”</br>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近湖畔，沿著石橋往涼亭中而去。</br> 走到斜倚欄桿的幾個女子面前，見她們動也不動，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南曦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幾位貴女面上，唇角微微挑起的笑意泛著幾絲寒涼：“各位不認識我嗎？”</br> 幾位貴女微愣，隨即皺了皺眉，其中一個面熟的女子冷冷說道：“南姑娘這話什么意思？”</br> 南曦看著說話的女子，當今皇后的妹妹白蝶。</br> “我們又見面了，白姑娘。”南曦淡笑，“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