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之內流光溢彩,紅燭高照。</br> 入了內殿,幾個侍女說著喜話,把花生、桂圓、栗子、紅棗、蓮子撒入帳中,伴隨著一陣美好的寓意,五色花果滾動到喜床的每一個角落。</br> 安床過后,掌儀女官請王爺、王妃并坐床沿,紫玉盤捧上如意秤,容毓伸手接過,輕輕將南曦頭上的蓋頭挑開,再把如意秤放回盤中。</br> 女官看著新王妃忍不住驚艷了一下,新娘子容顏傾城,紅妝粉黛不掩清顏,淡然而幽靜,高雅清潔,明艷不可方物。</br> 再看自家攝政王,通身的淡漠威儀,容顏俊美貴氣,渾身流露出來的威壓于任何時候都叫人忍不住生出臣服敬畏之心,然而此時一身喜服襯得身軀頎長瘦削,在燈火照耀下也罕見地映出了幾分喜悅柔情。</br> 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br> 掌儀女官手托金盤,將合巹酒跪送到身旁,容毓取過那一雙翡玉如意盞送到南曦手里,自己隨即端起另外一盞。</br> 南曦含笑接過,眼底映著絲絲柔情,唇角的笑意是感動,是喟嘆,是前世今生無法說出口的愧疚和心疼。</br> 交杯酒,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今生今世不離不棄的陪伴,是這一生同甘共苦的山盟海誓。</br> 甘洌的美酒沾唇入喉,直入肺腑。</br> 容毓沉默而貪戀地注視著紅燭下少女明艷的容顏,清晰地從她眼底牽住的笑意中感受到她內心的喜悅,心里止不住的震動和柔軟。</br> 掌儀女官跪地,恭請兩人結發,在得到允許之后,將容毓和南曦的發絲各取一綹,系成了如意同心結:“恭喜王爺、王妃喜結連理,百年好合!”</br> 銀月和其他侍女紛紛笑著送上祝福:“恭喜王爺、王妃!”</br> 便是連一貫冷漠寡言的銀霜面上也微微泛了絲淡笑,低頭道:“恭喜王爺、王妃。”</br> 南曦淺笑接受眾人的祝福,容毓也高興,淡淡道:“今天所有人賞賜加倍。”</br> 侍女們欣喜,紛紛開口謝恩。</br> 青陽從外面探進了腦袋:“恭喜王爺、王妃!不過外面已經有人在催了,王爺要不要早些過去?”</br> 容毓眉心微蹙。</br> “大喜之日,別皺眉。”南曦伸手撫平了他的眉頭,柔聲細語地說道,“今天皇上和其他幾位王爺都來了,外面賓客眾多,勢必要出去應付一下,早些回來便是了。”</br> 容毓心頭不悅,一步都不想離開此地,甚至很想讓人即刻把皇上和那些宗親子弟們都趕出去。</br> 然而大喜之日,這樣的行為顯然并不妥當,所以沉默了片刻,他淡淡交代了一句:“好好伺候著。”</br> 女官和眾侍女自然都看出了王爺對這位王妃的在意,誰敢怠慢?紛紛恭敬地應了下來。</br> 內殿有銀月和銀霜在,容毓倒是比較放心,然而看了南曦片刻,他還是不舍,直到南曦再三催促,才點了點頭。</br> 正要轉身離去,目光忽然落到南曦頭戴的鳳冠上,容毓抬手把它取下:“這個太重了,先拿下來讓脖子休息一會。”</br> 女官訝異,下意識地開口:“王爺,這……這個不合規矩……”</br> “我家王爺心疼王妃就是規矩。”銀月連忙開口,給她使了個個眼色,“外面那么一大群賓客等著,王爺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呢,王妃帶著這么沉重的鳳冠,肯定會脖子酸。”</br> 女官聞言,知道攝政王府的這些侍女已經習慣了王爺對待南姑娘的態度,于是福了福身,便不再多說什么了。</br> 容毓柔聲道:“我早些回來,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br> 南曦輕輕點頭:“少喝點酒。”m.</br> 容毓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br> “哎呀,王爺真是體貼王妃。”銀月笑著嘆了口氣,酸不溜秋的打趣,“奴婢真是好生羨慕呢。”</br> 南曦俏臉微紅,“你要是再胡說,我就讓容毓治你的罪。”</br> 銀月吐了吐舌頭,俏皮得緊。</br> 內殿禮畢,女官福身告退,身邊很快就只剩下銀月和銀霜,以及六位站在外殿候著的攝政王府侍女。</br> 銀月道:“王妃餓不餓?”</br> 南曦搖頭:“還好。”</br> “渴不渴?”</br> 南曦搖頭,坐了大半天的轎子,身體有些疲憊倒是真的,說來也是矯情,人家抬了一天轎子的人都不累,她這個坐轎子的反而有些疲乏了。</br> 不管渴不渴,銀月還是倒了盞茶遞給她:“王妃要是無聊,奴婢就陪你說說話。”</br> 南曦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眼角眉梢都掩不住笑意:“說什么?”</br> “王妃高興嗎?”銀月注視著南曦眉眼,“一看就是高興的,看王妃這笑容都快溢出來了。”</br> 南曦睨了她一眼:“能嫁給攝政王容毓,是整個大周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當然高興。”</br> 銀月沉默一瞬。</br> 這雖是事實,可這些女子之中曾經并不包括南曦。</br> 她跟顧青書可是有四年的感情,當初被他家王爺強行帶進王府,聽說著實鬧了一個多月,雖不知后來為何突然間就改變了態度,但肯定不是沖著王爺的權勢來的。</br> “啟稟攝政王妃。”殿外一個宮女手托錦盒恭敬地請示,“皇后娘娘命奴婢送來了給王妃的賀禮。”</br> 皇后娘娘送的賀禮?</br> 銀月狐疑,朝銀霜使了個眼色,銀霜不發一語地轉身走出去,伸手道:“給我。”</br> 宮女低頭回道:“皇后娘娘交代,一定要交給攝政王妃。”</br> 銀霜表情驟冷。</br> “既然皇后娘娘要親手交給我,就進來吧。”南曦待在內殿,聽到宮女的話似是不以為意,漫不經心地挑唇,“皇后娘娘特意送來賀禮,我該謝謝她才是。”</br> 宮女低眉垂眼地走了進來。</br> 正要行進內殿,忽然揚手朝銀霜的方向砸出了錦盒,銀霜抬手一揮,錦盒被強勁的力道劈成兩半,錦盒中粉末四濺,一陣異香飄散在內殿,銀霜表情一凜,厲聲道:“屏住呼吸!”</br> 話音剛落,她直接就暈了過去。</br> “銀霜!”銀月臉色驟變,直接出手朝宮女攻擊過去,然而掌風還沒掃出來,整個人也砰的栽倒在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