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和銀霜方才遠遠地跟著,所以并不知道進了書房之后南夫人說了什么,此時聽到南曦這句話,愣神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哦對,商議婚事姑娘的確不宜在場,免得害羞嘛。”</br> 南曦嘴角一抽,想說他們并不是在商議婚事,不過看銀月一副神秘寶寶的樣子,南曦笑了笑,倒也沒再多說什么。</br> 就當是默認了。</br> 她自己都不知道南夫人和容毓關在書房里會說談些什么,當然沒辦法告訴銀月。</br> “走吧。”南曦抬腳往外走去,“我們去花園里逛逛。”</br> 銀月嗯了一聲,跟在南曦身后笑道:“其實姑娘早點嫁到王府來也挺好的,等做了攝政王妃,以后皇族宗親的那些王妃郡主們見到姑娘您,都得恭恭敬敬地見禮,連當今皇上和皇后都得乖乖叫一聲皇嬸兒,這輩分在這里擺著呢,看誰還敢對姑娘不敬?”</br> 南曦淡笑:“恭敬只是表面,很多人私底下還不知怎么忌憚王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呢。”</br> 銀月皺眉:“管他們呢,反正他們也只能干恨著,什么也做不了。”</br> 南曦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舉步走進花園小徑。</br> 空氣中彌散著清冽的香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幽香沁入心扉,讓人貪戀。</br> ……</br> 南曦離開之后,書房里陷入短暫的安靜。</br> 壓抑。</br> 幾乎令人窒息的安靜。</br> 浮塵公子斂眸,唇角揚起一抹恭敬的弧度:“十六年已滿,姑母是不是……”</br> “是不是什么?”南夫人語氣淡淡,“你父親當初說了什么,他應該還記得吧?”</br> 浮塵公子沉默片刻:“實不相瞞——”</br> “我暫時不想聽你說話。”南夫人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轉頭看向容毓,“攝政王是不是早已知道了曦兒的身份?”</br> 容毓點頭:“略知一二。”</br> “略知一二?”南夫人淡淡一笑,“王爺還真是懂得謙虛。”</br> 容毓沉默不語。</br> “王爺想當皇帝嗎?”</br> 浮塵公子微凜,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容毓。</br> “以前未曾有過這個想法。”</br> “以前沒有?”南夫人神色淡淡,“那現在如何?”</br> “若曦兒想當皇后,本王便為她奪來江山。”容毓語氣淡淡,比平日里說話時多了幾分溫度,“江山為聘,娶她為妻。”</br> 聽起來挺讓人感動的。</br> 南夫人卻平靜如初:“大周攝政王位高權重,掌四十萬兵馬大權,連皇上都忌憚,真想爭個皇位來坐坐,也不是什么難事兒。”</br> 容毓沒說話。</br> “難的是舍不舍得放棄這一切。”南夫人說道,“若王爺當真知道曦兒的身世,就該明白我說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br> “本王明白夫人的意思。”容毓眉眼冷峻,慣常的淡漠如水,似乎南夫人顧慮的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除了南曦,這世間沒有第二樣東西是本王不能舍的。”</br> 浮塵公子詫異地看著他。</br> 這話里的意思是……</br> “什么都能舍棄?”南夫人淡笑,“男人的尊嚴和傲骨也能舍?”</br> “沒什么不能舍的。”容毓神色越發淡了些,“夫人考慮的那些,在本王這里從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br> 這話說得真是自負。</br> 果然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癡狂執著,越是擁有過的反而不怎么在乎。</br> 很多人需要用盡一生去追逐的東西,在容毓這里卻是抬手可得,覆手可棄。</br> 大周攝政王容毓本領強悍,今日手里握著的一兵一卒都是他自己靠本事得來的,就算以后放棄這些,重新開始,他依然可以輕而易舉得到這些。</br> 唯有一個南曦,若放了手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br> 孰輕孰重,容毓心里比誰都清楚。</br> “剛才我跟王爺說笑的。”南夫人語氣淡淡,“王爺什么都不用舍棄,擁有強悍的實力和至高無上的權力,才能更好的保護曦兒,也能護得自己安然。”</br> “就算沒有這些,以攝政王的本領照樣可以保護自己和南曦表妹。”浮塵公子笑道,“姑母不用擔心這些。”</br> “為什么不擔心?”南夫人冷笑,“東陵那些豺狼虎豹是那么好對付的?”</br> 浮塵神色微變:“有祭司殿在——”</br> “祭司殿只能約束心正的忠臣,約束不了那些心術不正的野心者。”南夫人淡淡說道,“現在東陵朝局如何?”</br> “陛下龍體漸弱,處理朝政已有些力不從心。”浮塵公子道,“還望姑母能早些回東陵,我——”</br> “東陵儲君何在?”</br> “太子皇兄身子也越來越弱,情況堪憂。”</br> 南夫人果然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冷冷勾起唇角:“所以你讓我回去,你皇伯父知情?”</br> “知情。”</br> “他不反對?”</br> “皇伯父不敢反對。”</br> “哦。”南夫人語氣淡淡,“既然如此,此事我考慮考慮。”</br> 浮塵公子忙道:“姑母可以好好考慮,不過……也別考慮時間太長,陛下身子骨弱,一日不如一日……”</br> 南夫人嘲弄。</br> 真當她沒有關注東陵皇室?</br> 陛下年紀大了是事實,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也是事實,但還不至于有他說得這么嚴重。</br> 南夫人端著茶盞:“我問過曦兒的意見,她說此生非王爺不嫁,既然如此我也不會用什么規矩來約束你們。只是請王爺心里有數,若王爺真的要跟曦兒在一起,這以后誰娶誰嫁還不好說,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王爺不能納妾,這輩子只能有曦兒一個人。”</br> 容毓耳畔聽著“這輩子非王爺不嫁”這句話時,心下就已經是一片柔軟,恨不得馬上出門去把那個小女子擁在懷里狠狠地吻她,把她揉進自己身體里。</br> 待到南夫人說完,他已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矜貴淡漠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夫人不用擔心,本王不會有第二個女人。”</br> 南夫人沉默片刻:“但曦兒以后可能會有其他——”</br> “這也不可能。”容毓沒等她說完,便已將話打斷,“她這輩子只能有本王這一個夫君,沒有第二種可能。”</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