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天都快亮了,見天的好吃懶做,哪有閑錢養你們這一大家子,想著讓我一個老婆子伺候你們嗎?”話音剛落,就聽到用木棍敲打豬圈門的聲音。
每天早上都是如此,高八度的聲音猶如定時的鬧鐘一樣準時,只是帶著怒火和嫌棄,讓后院茅草房里的人從夢中驚醒。
方晴還是沒有習慣這樣的“鬧鐘”,不由自主的被嚇了一哆嗦,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旁邊的人感到她的顫抖,忙伸過來一只手,輕柔的拍拍她,溫和的安慰說:“晴兒別怕啊,這是奶奶叫咱們起床呢,你要是想睡就跟著弟弟在睡一會啊,”這一世娘的溫柔聲音,讓她有些舒緩。
大腦在黑暗中還有些迷茫,小身體卻已習慣娘的撫慰,她一個來自外時空的靈魂瞬時感到無比安心。
不知是什么時辰了,屋里很暗,粗糙的窗欞沒有透進一些光亮,看樣子天還沒有亮。
方晴已沒有了睡意,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看著娘摸索的穿衣下炕。
這時,炕的那頭也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看樣子哥哥方舒平也起來了,果然,哥哥穿好衣,一邊下炕穿鞋一邊對她說:“妹妹,你的頭要是還疼,就在睡一會,雞食我替你剁。”
方晴在黑暗中,仿佛看到八歲的小哥哥那蒼白稚嫩而又英俊的小臉,一雙黑漆漆的大眼充滿關切的目光。
她來這里已經有幾天了,知道這一世親人的艱難,鼻子不由得有些發酸,急忙忙的爬起身,摸到衣服一邊穿衣一邊說:“哥,你快去煮豬食吧,慢了奶奶該罵你了,回頭在不讓你去學堂可就麻煩了,放心吧我已經沒事,頭一點都不疼了。”
這時娘俯身給依然酣睡的小弟強兒蓋了蓋被子說:“要是不想睡的話就去剁雞食吧,省的你奶奶又變法不讓你吃飯,將你爹爹那件舊衣披上,你身體剛好別受了寒”。
方晴輕聲的“嗯”的一聲,就開始專注的穿衣,衣服是灰色粗布做的,樣式很簡單,上衣長至到膝蓋,斜襟,在腋窩下系一個帶子,沒有繡花,只有袖口和衣邊用赫赤做了包邊,也算是增添一些色彩,褲子很肥,腰也肥,有點像過去的大襠褲,穿起來倒是容易。
還沒弄好,就聽奶奶對著推門出去的娘親開始喊上了:“每天不喊不起炕,懶成這樣,憑白的娶你,真是倒了大霉,別磨磨蹭蹭的,這一大家人都等著你做飯呢,你是不是想將我們都餓死啊?”說完就聽“桄榔”一聲,是木棍重重摔到地上的聲音。
方晴暗想:怎么不砸在她的腳上啊?
娘沒有說話,直接低頭往前院的廚房走去。
哥哥方舒平緊跟著走了出去,奶奶見到他的小身影又喊道:“你妹妹呢?”沒等哥哥說話,后面的罵聲又響了起來:“那個死丫頭呢?不嫁人在家里瞪眼吃閑飯啊,不就是碰了頭嗎?還嬌氣的成了千金小姐了,也不看看有沒有那個命?不嫁人等著方家養你啊,快給我死出來,別讓我進屋去揪你。”
方舒平語氣冷清的說道:“妹妹正在穿衣,再急也不再這一會,天還沒有亮,即使是打開雞舍,雞也不會出來。”
這幾天由于天短夜長了,早晨天亮的晚,即使打開雞窩,雞也不會跑出來,因為雞的眼睛都是夜盲的,這是明擺著在找茬。
老太太陳氏聽到方舒平有些冰冷的口氣,并沒有接著罵,只是站在院中用怒視的眼神望著方舒平的小身影,不知為什么,對于這個一貫冷靜自持的孫子,她內心里有些發憷,別看小人不大,但是那個一臉的嚴肅跟他爹爹一樣,挺嚇人的。
方舒平也沒在理她,快速的走到豬圈旁邊的棚子里,將一口銹跡斑斑的大鐵鍋倒上水,然后將爐火點燃。
方晴穿好衣服,摸黑下了炕,找到自己的小鞋子后穿好,就往墻邊家里唯一一個藤箱處摸去。
藤箱上面放著爹爹的一件舊衣,雖然補丁摞補丁的,但是她可以當大衣來穿,最起碼能給她這個瘦弱的小身子抵擋一些秋寒。
她這一世才六歲,六歲的年齡,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睜眼第一項工作,就是剁雞食,然后將雞食拌好,打開雞舍喂雞,趁雞吃食時,還要將雞窩打掃一遍。
幾天的適應,對于喂雞的活方晴已經很熟悉了,所以并沒有犯憷。
爹爹的衣服太長,有一部分拖了地,方晴將帶子系好,然后將下擺在腰身上面系了一個死扣,又將長長地袖籠挽起來。
她的后腦勺還有些隱隱作痛,用手摸還能感覺到有一個腫包,不知為什么,她還魂后,雖然頭上的傷勢沒好,但卻沒有其他的癥狀,休息三天就活蹦亂跳的了,按理說,撞得那么嚴重,怎么也得有些后遺癥不是,難道是還魂這超自然強大能力起的作用?方晴心里暗自嘀咕。
原來的小蘿莉因為這個丟了性命,而自己則幸運的來到這個時空。
為什么要說幸運呢,因為前世自己在二十七歲那年,得了白血病,由于家里生活艱難,她不想讓家里為她治病而花光所有積蓄,就用自己的存款買了一張遠航游輪的船票,當船走到茫茫的大海上時,那晚她決然的從高高的游輪上跳了下去
當意識模糊渾身冰冷快要窒息而死時,突然感到自己被抱在一個溫暖的懷里,耳邊還傳來痛徹心扉的哭聲。
還魂事件讓她即震驚又激動,不知在自己死亡的時候,出了什么差池,竟然帶著前世的記憶,重新的來到人世。
但,這個激動和興奮沒有維持多久,艱難和貧困的生活就讓她笑不出來了。
然而她依然感謝老天的眷顧,畢竟生命珍貴,又給她重新活一次的機會。
這時就聽娘不放心她,又走了回來,跟奶奶商量說:“娘,晴兒病剛好,要不今天先讓她休息一會?我先剁雞食,不耽誤做飯的。”
“什么病沒好,我看就是裝的,想著在我眼皮底下偷尖耍滑,想都不要想,她不是厲害嗎?咬喜婆的本事哪去了?到了干活的時候裝熊,呸,別白日做夢了,那些聘禮她補償不回來就別想得好,趕緊做飯去,”奶奶越說越生氣,聲量也越來越大:“現在知道受苦了啊?那么好的一個好人家不愿意去,好好的一樁婚事被你們娘倆給攪和了,哼,真是窮命鬼,去到楊家當大奶奶的命,那是多少人打破腦袋都去不了的,要不是看著晴兒漂亮,你以為人家能愿意?還掙死掙活的不去,真是死命秧子的貨,哼!”
方晴一邊推開破舊的木門,一邊小聲嘟囔著:“既然那么好,為什么不讓大堂姐或者二堂姐三堂姐去?她們的年齡比我更合適。”
大伯家一共三個女兒,大堂姐方娟,今年十一歲,二堂姐方秀今年九歲,三堂妹方枝今年七歲。
方晴在小方晴的記憶中,知道一些事情,但不完全,后來娘親看到她醒來,抱著她哭訴,她這才知道緣由。
南河村有一戶姓楊的財主,外號叫楊橛子,傳說腰纏萬貫,由于子嗣艱難,家里養了一群的小妾,可就是這樣,卻只留下一個十一歲的傻兒子,他年歲已大,為了保住這么一個獨苗,又希望兒子病能好了,他可謂是尋遍了名醫,但是卻無收效。
一天,說是一個得道大師給他指點迷津,讓他趕緊給兒子娶個童養媳,喜氣能將他兒子的迷智沖解,他的兒子會豁然清明并變得聰慧睿智。
楊橛子信以為真,開始四處尋覓童養媳,但是,周圍鄉里鄉親的,都了解他家情況,那個傻兒子不僅傻還很暴力,犯起病來就打人,所以,即使是聘禮價碼很高,就是窮人家,也不愿將孩子嫁過去,怎么也不能看著孩子去送死吧?
小方晴的大伯母張氏回到自己娘家,聽到她老娘說起這事,她動了心思,因為她知道自己婆婆對方晴一家人暗自的想法,所以就匆忙跑回鎮子,將此事告知陳氏,然后兩人低聲商議起來。
就這樣,為了那厚厚的聘禮,小方晴的奶奶陳氏就將她賣給小傻子做了童養媳。
聘禮到手后,當喜婆帶著楊家人來接小方晴時,小方晴的娘謝氏方知道。
在原主的記憶力,一個擦著很厚胭脂的婆子,緊緊的抓住她的小手腕,要強行將她帶走,娘嚇得不顧一切的沖上去阻攔,結果被奶奶和大伯母給拉住。
小方晴嚇得大聲的呼救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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