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錦以為謝五郎不在洛豐了,她便能安心了。最起碼不會在大街上走著走著就半路被謝五郎拐了去,也不用膽戰心驚地面對謝五郎,更不用時時刻刻想著要如何應付他的霸道。
只不過……
崔錦想錯了一點。
她初見謝五郎,得知他目不能視物,甚至因此松了口氣,而隨即卻被打擊得無路可退。正因為最初的松懈,以至于后面她開始與謝五郎有了一段“斬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他這人不能視物,卻比能視物的存在感要強上百倍千倍!
謝五郎離開洛豐的第一天,她帶上阿欣愉快地去了流云商鋪,胭脂水粉鋪,還有筆墨書畫鋪,買了許許多多的東西。
謝五郎離開洛豐的第二天,她又愉快地去了崔家布莊,讓劉洪趕快染出新的布匹,待過年的時候,一眾貴女前去南山寺燒香時,她可以順便吸引一下她們的目光,再給自己的荷包添點銀子。
謝五郎離開洛豐的第三天,她去了洛豐最大的茶肆,點了一盅五指山雪茶,從晌午喝到了傍晚,聽茶肆老板請來的說書先生說了數個時辰的話本。她聽得津津有味,面上的笑容不曾停歇過。
謝五郎離開洛豐的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崔錦只覺自己像是一只從牢籠里飛出來的鳥兒,快活地在蒼穹之下肆意展翅飛揚。而到了第七天的早晨,崔錦陪父母用過早飯后,正準備讓二牛備車時,元叟走了過來。
他手中有一封信。
崔錦的眼光掠過,是上等的廬州紙。她心中咯噔地跳了下,廬州紙因產得少,又是富貴人家專用的,因此價格不菲,連如今掙了上萬金的崔錦也舍不得用這么好的紙。
而在她印象中,如此揮金如土的人只有謝五郎一個。
他那人什么都要用最好的,連捐香火錢也能眨也不眨眼地一出手就是一千金,平日里她注意到謝五郎用的紙無一不例外都是廬州紙。
思緒停在這兒,崔錦有些僵硬地接過信封。
元叟說:“外頭有一位喚作田郎的郎君,說是……燕陽城那位貴人的隨從。如今在外頭候著,等著大姑娘回信?!?br/>
崔錦行到梅花亭子。
她拆開了信封。
里頭果真是謝五郎的信,不過字跡不是他的,而是阿墨的。她是見過謝五郎寫字的,說來這一點她也很是佩服,尋常人學寫字已經不易了,何況他還是個目不能視物的。
想來這里頭謝五郎定是付出了不少。
崔錦信中感慨了一番,目光掃向了信紙。這一掃,委實讓崔錦愣了又愣。她原以為這會是一封謝五郎式的帶有霸道命令的信,豈料是一封……有些奇怪的信。
足足有五張信紙。
信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講得都是極其瑣碎的事情。好比如謝五郎今日幾點起榻,起榻后做了什么,又吃了什么,洗臉打了多少盆水,還有啟程出發的時候又做了什么,諸如此類。
崔錦認真地看了,看完后嘴角抖了下。
她不是沒跟謝五郎相處過,只不過看著阿墨將謝五郎一整天的生活瑣碎都寫出來,她只覺謝五郎好像沒有離開過洛豐一樣,仿佛隨時隨刻都會跳出來,氣定神閑地坐在坐地屏風前,拍拍自己的身側,說,阿錦,過來。
崔錦想了想,回了一封信。
謝五郎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當時阿墨在侍候謝五郎寬衣,田郎便進了來。謝五郎問的一句是:“可有回信?”
田郎說:“回郎主的話,有。”
謝五郎此時也不急著寬衣了,慢條斯理地重新穿上剛剛脫掉的一只袖子,坐下來,焚了香,然后道:“阿墨,念出來?!?br/>
阿墨連忙應聲。
然而,在他看到信中的內容時,他默默地看了眼案上的熏爐。他咽了口唾沫,說:“郎主,崔氏說,祝君安好……”
“然后呢?”
“……沒了?!?br/>
謝五郎的臉色登時不太好看。他熄了熏爐里的香料,有些陰惻惻地問:“四個字?”
阿墨翻了翻。
“加上信封上的郎主親啟,八個字?!?br/>
謝五郎“啪”的一聲蓋上香爐的鎏金雕花蓋子,自個兒脫了袖袍,冷冷地道:“把信燒了。”阿墨看得分明,郎主又被崔氏氣著了。
本來前幾日郎主離開洛豐的時候,心中頗為擔心洛豐的崔氏,便分了幾個心腹留在洛豐,匯報每日崔氏做了什么。那幾個心腹也真是的,崔氏笑得愉快這些不必要的形容就不要說得這么仔細了呀,幾個人還從不同角度說了好幾回,加起來都有數十遍了。
崔氏過得這么沒心沒肺,郎主又怎么甘心呢?
實際上,謝五郎不是甘心不甘心的問題,他只是有些生氣,不是生崔錦的,而是生自己的。他曉得崔錦雖然變得千依百順了,偶爾還會亮出小爪牙,這樣的轉變是不錯,但她始終沒有對自己動心。
這樣的落差,讓他意難平。
他謝五郎都放得這么低了,這是破天荒地的頭一回。可她居然還不領情,在他離去后,非但沒有傷感落寞,反而是高興得就差銅鼓喧天廣而告之了。
她大兄去燕陽,她落寞。
她與歐陽鈺不和,她傷心。
貓貓狗狗死了,她都要嘆一聲。而在她心底,他竟然如此沒有地位。
他想了兩日,覺得不妥,不能讓崔氏過得如此安生,遂讓阿墨將自己一日的瑣碎之事盡述于紙上。豈料崔氏那沒心沒肝的竟只回了他四個字——祝君安好。
不,他一點也不安好。他現在氣得肝火猛漲。
他甚至懷疑崔錦沒有看他的信。這一點,他是完全相信的,以崔錦的性子,她是做得出來的。
又過了兩日,崔錦又收到了謝五郎的信,依舊是阿墨的筆跡,依舊是謝五郎的生活瑣事。她匆匆掃了第一頁的幾眼,便回了信。
阿欣將信交給田郎的時候,田郎又讓阿欣回來交待一事。
“大姑娘,田郎問大姑娘可有認真看完了?”
自然沒有。
她道:“田郎怎地質疑起我來了?”
阿欣說道:“田郎說貴人在信末問了姑娘好幾個問題,是需要姑娘作答的。”
崔錦面色一僵,沒想到謝五郎來了這么一出。她面不改色地道:“去把信取回來,便說我有些話忘記添上了,讓田郎再稍等一會?!?br/>
“是?!?br/>
崔錦重新拾起謝五郎的信,她直接看向了信尾。這不看倒好,一看崔錦便有些想吐血了。謝五郎問了兩個問題,一是他中午吃了什么,二是上一回他早上洗臉用了幾盆水。還有最后一個要求,她今天做了什么,也要一一寫下。
這些要求簡直絕了。
崔錦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謝五郎聽阿墨念完后,滿意地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在無奈之下卻又只能咬牙寫下,他可以肯定崔錦在心里沒少罵他。
可盡管如此,他前幾日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他又讓阿墨寫了一封信。
阿墨聽了,忽然有些期待崔錦會回些什么了。
事實是,崔錦看到信的時候,臉色登時漲紅了。就在短短的一瞬間,變得比猴子屁股還紅!她的手在狂抖,心中直罵,不要臉!
阿欣好奇地道:“大姑娘,你怎么了?臉好紅呢?!?br/>
崔錦說:“被氣紅的,茶涼了?!?br/>
阿欣捧走茶盅,離開了廂房。
崔錦的目光再次落在信中,臉上的紅暈再次深了幾分。信中謝五郎有一句是,今日起來驀然念及你,男兒血氣方剛。看到“血氣方剛”四字,她的臉蛋倏地就紅了。
林氏并未教過崔錦有關男女的房中之事。
可崔錦卻曉得的,她得了窺測未來之能,然而畫中所顯之事并非由她掌控,經常會出現一些極其瑣碎之事,包括房中之事。
每次一見到,她便忍不住面紅耳赤。
而見得多了,也自然明白何為男兒起床時的血、氣、方、剛!
崔錦自認不是那種被調|戲了就乖乖接受的人,她思來想去覺得也要讓謝五郎不好過。她絞盡腦汁了許久,田郎在外頭候了足足一個時辰。
離開的時候,是崔錦親自將信交給他的。
他得到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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