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錦坐上了馬車。
她統共帶了八人前往洛豐郊外的布莊。
布莊里的總管姓劉,單名一個洪字,是秦南王府的大總管的愛妻金氏的遠方親戚。秦南王與崔家結為姻親時,順手送了這個布莊。
崔錦下馬車之前,劉洪已經帶了布莊里的人在外頭候著。
對于這一位新接手的主人,劉洪是打心底不樂意的。本來從秦南王府的布莊變成了崔府的布莊就已經降了一個等級,如今又再次降了一個等級,還給一個不到二八年華的女娃打理,這不明擺著是要給姑娘家練手的么?
且不說近來洛豐里頭的傳聞,以前這莊子崔府也沒用心打理,他每月將賬本交給方氏身邊的林嬤核對便成了,若掙得好便上交多一點金,掙不好崔府也不會幫忙打點著。
雖然這個差事油水不多,但好歹也是閑差事,且地處郊外,布莊里眾人為他馬首是瞻。
如今來了個小女娃,他就得被壓一頭,心里怎么想便怎么不舒服。
所以當崔錦的馬車停在布莊前時,劉洪的臉上雖然帶上了笑意,但心底始終是對崔錦有所鄙夷和不悅的。馭夫下了車,劉洪見到有一穿著淺紫衣裳的女娃子從馬車里跳了下來。
身手倒也利落,只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城里出來的,一點也不似傳聞那般。
不過劉洪想歸想,鄙夷歸鄙夷,表面上該做的功夫還是得做足。他正要開口說話時,淺紫衣裳的女娃子搶先一步開口了。
“想必這位就是劉總管了,我是大姑娘身邊的侍婢阿欣。”
劉洪一聽,不由愣了下,沒想到竟然看錯了人。
此時,阿欣又道:“莊子里有歇息的地方么?”不等劉洪回答,她又說:“還請劉總管帶路。”劉洪要說的話吞進了肚里。
他側身一指,說:“這邊請。”同時的,他在心里嘀咕了聲,這崔氏倒是會擺架子,他便看看這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想要怎么給他下馬威。
阿欣先到了偏閣里,隨即從讓仆役從隨行的馬車里搬出了一座坐地屏風,小小地布置了一番后,方請了崔錦進來。
劉洪進入偏閣時,只能見到屏風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劉洪在秦南王府里干過活兒的,自是曉得大家閨秀的做派。可是轉眼一想,崔氏也并非什么大家閨秀,不過是明州小城來投奔秦州崔氏的,左右也只能算是小戶之女。
之前又發生了那樣丟臉的事情,如今卻將貴女的做派做了個十足。
劉洪頓覺可笑,心中的輕視又添了幾分。
他遞上了這個月的賬本,并且匯報了這段時日以來布莊里頭的諸多瑣碎之事,每一樣都講得極其詳細,以至于連阿欣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劉洪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屏風后的崔錦。
可惜屏風里的人影紋絲不動,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足足有半個時辰,劉洪才停下來了。他在心里得意地哼了聲,做人就該知難而退,小城出身的姑娘管什么莊子,繡繡花彈彈琴便好了。
偏閣里頭安靜起來,若非有指尖翻動賬本的聲音,劉洪都要以為崔錦在屏風后面睡著了。
他又瞥了眼站在屏風旁的阿欣。
見她低垂著眉眼,一聲不吭的,他心中便愈發得意,以為崔錦當真被自己唬住了。畢竟初來乍到的姑娘,要接手這么多繁瑣之事,也委實不易。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安靜的偏閣里響起了崔錦的聲音。
“劉總管,洛豐統共有多少布料鋪子?”
“大的布料鋪子只有三家,供應他們布料的都是洛豐原有的大布莊。”
“我們的布莊是給什么鋪子供應?”
劉洪說:“只是一些小的布料鋪子,洛豐的布料鋪子三家鼎立,其余的也只能撈一些溫飽的小錢。我們崔家的布莊染出來的布也入不了洛豐權貴里的眼。”說著,劉洪看了眼阿欣,道:“大姑娘的侍婢身上的衣裳便是出自流云商鋪,是我們洛豐上好的鋪子之一。”
布莊原先是秦南王妃想開的,非如今的這位續弦,而是先王妃。不過布莊也只是先王妃一時的興致,興致一過,正想處理的時候,卻意外辭世了。
屏風后忽然傳出一聲低笑。
“劉總管的眼睛當得上一個‘精’字。”
劉洪不由一怔。
此時,崔錦又緩緩地道:“流云,如裳,浣花商鋪三足鼎立,其中又以流云的布料最佳,而供應流云的布莊,正是聞名遐邇的陸家莊。如裳與浣花的布料次之,但勝在樣式繁多,又是大商鋪。其余小鋪的布料雖不是頂好的,但是也不算差,可惜論樣式也不及如裳與浣花,且名氣也不夠。”
劉洪的眼神微變。
此時方知崔錦是有備而來的,方才的幾問不過是在試探他。
劉洪有了一絲認真。
“我們崔家布莊雖小,但先秦南王妃尋回來的人都是有手藝在身的,制出來的布料盡管及不上流云,但也未必不能與如裳,浣花一拼,想來這幾年來劉總管也費了不少心思。莊里井井有條之余,廢缸里頭色彩斑斕,劉總管亦有一顆勃勃野心吧。”
所以才會不停地嘗試新的布料,企圖殺出重圍。
若說方才劉洪之前只有一絲認真,此時的他心底已有幾分震撼。
崔錦進來布莊時,馬車恰好經過了染缸場,不曾想到她的心思竟是細膩如斯!劉洪咽了口唾沫,收起了輕視的心思。
“不知姑娘可有高見?”
他下意識地便問出了這句話。
這幾年來,他的確很是苦惱,自家的布料不差,可惜要他們布料的都是些小商鋪。流云如裳浣花根本對他們布莊不屑一顧,且小商鋪成本低,給的價格自然也是一般。
他原先也以為是紋案的問題,絞盡腦汁染出了新的紋案,可依舊無人問津。
崔錦道:“若劉總管愿意一搏,我的確有個法子。”
劉洪問:“敢問姑娘,不知是什么法子?”
崔錦一說。
劉洪瞪大了雙眼,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的,即便染出了洛豐城中獨一無二的布料,流云如裳浣花也看不上,且因成本高,其余小鋪也未必愿意要,到時候虧的便只能是我們布莊。”
崔錦慢聲道:“我們布莊的料子不差,缺的只是一個打響名氣的機會,還望劉總管仔細思量。”說罷,她道:“時候也不早了,阿欣,回府吧。”
阿欣應了聲,扶起了屏風后的崔錦。
劉洪漸漸看清了崔錦的容貌。
這不看還好,一看劉洪就倒吸了一口氣。他不曾料到崔氏竟生得如此好看!且乍看之下,她身上似乎還有一絲與眾不同的氣質。
劉洪想起洛豐城里謝家巫子對崔氏青睞有加的傳聞,登時就明白了。
崔錦離開了布莊。
回了崔府后,阿欣擔憂地問道:“大姑娘,劉總管會答應我們的要求么?”
崔錦肯定地道:“他不會不答應,他只能答應。”她已經接手崔家布莊,里頭的人都由她管。她與劉總管一談,一是為了拉攏人心,二是讓劉總管信服她。
她看得出來,劉總管不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他的眼睛里燃燒著向上爬的野心。
他費勁心思這么久,樣樣都做足了,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他怎能甘心!布莊需要一個揚名的機會,而她崔錦最不缺的就是上天賜予的機會。
果不其然,翌日劉洪便親自來了崔府,應承了崔錦。
他昨天仔細想過了,也將這幾個月以來崔錦在洛豐城的所作所為清清楚楚地打聽了一遍。
最終,劉洪選擇了放手一搏。
此時的他已是別無他法。
他只能信任崔錦,將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放在崔錦身上。他跪下道:“但憑大姑娘吩咐。”
崔錦說道:“布料的事情你比我懂,我也不班門弄斧了。”頓了下,崔錦道:“你盡快染出一匹紋案新,樣式獨特的,顏色不能太艷麗,我的要求便是這些。待染成后,你先交予我看看。若是成了,再大量生產。”
劉洪猶豫地道:“大姑娘有所不知,我們的布莊……”
崔錦微笑道:“若是金的問題,劉總管大可不必擔心。”
她拍拍手,若干仆役抬出了十個檀木箱子。箱子一開,屋里頭金光燦爛,險些晃花了劉洪的雙眼。他驚呆了,“這……這……”
崔錦道:“我要做得最用心的布料,還望劉總管莫要辜負了我的期望。”
劉洪不曾想到崔錦竟能一次拿出這么多金,心中震撼不已,連連點頭,信誓旦旦地道:“劉洪定不負大姑娘的期望。”
待劉洪離去后,阿欣的心都快能出血了。
那可是大姑娘的所有家當!
若是此事不成,那可真賠了夫人又折兵,到時候恐怕連布莊都養不起了。
崔錦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仿佛對劉洪的能力一點兒也不擔心。見阿欣如此焦急,她還笑吟吟地說道:“焦急什么,錢出去了,總會回來的。人生總得搏一搏。”
阿欣嘟囔道:“萬一失敗了……”
崔錦道:“失敗了便重新再來。”
她做每一件事都喜歡想好幾個下一步,只要確認自己可以承受決定帶來的最壞下場,她便能義無反顧地去做。
五日后,劉洪再次來到了崔府,將日夜趕工的布匹交給了崔錦。崔錦一看,滿意極了,立即讓劉洪繼續日夜趕工,盡可能地多染出更多的布匹來。
劉洪領命離去。
崔沁一直留意著梧桐苑的情況,自然沒有錯過劉洪的一舉一動。她將事情與自己的母親說了。方氏一聽,不由嗤笑了聲。
崔沁道:“錦堂姐真是不自量力呢,以前劉洪那人搗鼓了多少新花樣,不也無人問津。又不是天子所賜的,哪有這么容易成功?”
方氏道:“讓她折騰去,原以為她能做出什么大事,走的不過是別人的老路。不出兩月,她必定能掏空布莊,到時候哭也沒地方讓她哭。”
崔沁笑嘻嘻地道:“到時候阿爹就曉得自己看錯人了。”
兩母女暗地里的話也暫且不表,崔錦自是不知她們背地里的冷嘲暗諷。不過就算曉得了,她也會不以為意。此時的她正忙著讓洛豐城最好的繡娘給她做衣裳。
待衣裳裁好后,崔錦前往崔全的院落。恰好方氏也在,崔錦便一一請安。方氏有夫婿在身邊,倒也不敢刻薄,還算和氣地與崔錦說了會話。
過了會,崔錦才進入正題。
“阿錦自知這段時日給府里帶來了不少麻煩,而阿叔不僅僅沒有冷落阿錦一家,且還贈阿錦布莊。阿錦心中實在有所愧疚。這幾日來,阿錦仔細想過了,阿錦無以為報只能去寺廟中為我們崔府祈福,祈禱鬼神佛祖的庇佑。”
方氏聽了,只覺好笑之極。
這到頭來竟然只能乞求鬼神庇佑了,崔錦顯然是走投無路了。她打量了下自己的夫婿,只見崔全神色不改,只說了句:“也好。”
崔錦叩頭拜謝。
離去后,方氏說:“夫主,阿錦此番怕是俱了。”
崔全道:“俱也罷,不俱也罷,我應承了她一月之期,如今還有二十天。”他方才看著她胸有成竹的模樣,隱隱約約覺得他這個不到二八的侄女興許是真的有法子可以令布莊起死回生的。
不過即便她不能,他也不會毀約。
他崔全應承了他人之事,必定不會食言。
方氏只好訕訕地笑了下。
然而,出乎方氏的預料,崔錦當天便收拾細軟離開了崔府。方氏原以為崔錦會去附近的廟里,洛豐城郊外正好有一處南山寺,香火頗盛,尋常人家都喜愛去里頭上香。
可是據下人回稟,崔錦所坐的馬車駛出洛豐城后便進入了官道,一去不復返了。
若非崔府里還有個崔湛,方氏都要以為崔錦這是要灰溜溜地回她那窮鄉僻壤之地了。
崔錦這回出遠門帶上了阿欣與阿宇,還有若干仆役,以及馭夫。崔錦一離開洛豐后,便馬不停蹄地趕路,無論寺廟大小,只要經過了,必定會進去拜一拜,上一炷香。
就這般過了十天。
期間,崔錦也不知拜了多少座寺廟,上了多少炷香。阿欣全然不知自家大姑娘到底想做什么,第十一天的時候,阿欣終于沒忍住,開口問道:“大姑娘這是要將秦州所有的寺廟都拜一遍么?”
崔錦說道:“拜鬼神自是要誠心誠意。”
阿欣說:“秦州里可多寺廟了。”
崔錦道:“再多寺廟,只要誠心在,總能拜得完的。”說罷,崔錦也不再言語。又過了兩日,路經蓮山時,崔錦讓馬車停了下來。
恰好山下有一和善的婦人搭了座茶棚,崔錦便上前討了一杯茶水。
婦人看了看崔錦,笑著說道:“我在這里擺了十來年的茶棚,難得見到長得這般標致的小姑娘。”說著,她又看了眼崔錦身后的阿欣與阿宇,不由微微有些詫異。
“怎地只有你一人?小姑娘單獨出門,當著少見得很。”
崔錦笑道:“從小野慣了,也不為規矩拘束。”頓了下,她打量著周遭,問:“不知附近可有寺廟?我從小便喜愛寺廟,每到一處地方總要去廟里拜拜鬼神佛祖,上上香以表誠心。”
婦人也不由笑道:“喜愛寺廟的姑娘也少見得很,不過你今日路過這里,還湊巧問了我,也算是緣分。若是你問其他人,定沒多少人知曉。我在這兒擺了十幾年的茶棚了,蓮山附近有什么,我可是最清楚不過了。即便你問附近的百姓,也未必曉得哩。”
婦人伸出一指。
“這是蓮山,從這里直走上山,約摸要一個多時辰的功夫,直到蓮山的深處時你便能見到一座廟。廟極小,幾乎沒有香火,廟里只有一個和尚。我也是無意間迷路了才發現了一座這樣的小廟,那和尚看起來倒是像個隱世之人。”
崔錦聽罷,連忙道謝。
山路狹窄,馬車上不去,崔錦便留下了馬車,讓阿宇和阿欣帶上細軟。她付了茶錢后,便踏上了蓮山。這一回,阿欣當真是被自家大姑娘的虔誠給感動了。
她說:“鬼神若知大姑娘如此虔誠,肯定會庇佑大姑娘的!”
阿宇保持了沉默。
崔錦囑咐道:“等到了后,少說話,莫要驚擾了廟里的和尚。”
阿欣說:“奴婢曉得的!”
足足有兩個時辰,崔錦在蓮山里繞了好一段路后才見到了婦人口中所說的小廟。阿欣見到時,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這豈止是小廟?簡直就不是廟了!
莫說屋子,那么大的一尊神像竟是坐落在屋檐之下,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若非神像前有香爐果品蒲團,她幾乎要以為這是哪個挨千刀的對鬼神的不敬!
阿欣連忙瞅了瞅崔錦。
沒有在自家大姑娘面上尋得驚詫的神色時,阿欣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大驚小怪了。只有阿宇在崔錦的臉上尋得了欣喜之色。
崔錦鄭重地道:“走吧,先進去打個招呼。”
崔錦帶著兩人繞過神像,徑自走了進去。很快的,三人便見到了有一年輕的和尚坐在胡床上打瞌睡。阿宇輕輕地咳了聲,和尚睜開睡眼。
他似有幾分驚愕。
崔錦說:“我們是來上香的。”
和尚“哦”了聲,揚揚下巴,道:“請隨意。”說著,又合上眼繼續打瞌睡。
崔錦道了聲“謝”,可她卻也沒有徑自去上香,反而是尋到了一水井。阿宇打了桶涼水上來,崔錦洗凈了手,又尋了一處屋瓦遮掩之地,褪去了身上的臟衣裳,換上了新衣裳,正是劉洪日夜趕出的那一匹布料所裁成的寬袍大袖衫。
衣衫上的紋案融合了異邦流傳進來的獨特花紋,與時下晉國所時興的淡雅相互結合,用了提花織錦的方式完美地繡在了衣裳上。
崔錦跪在地上,裙擺像是花開一般鋪在地面。適逢有陽光照射,衣裳似是有流光溢彩,華美之極。
崔錦虔誠地叩拜。
阿欣在一旁都看呆了。
崔錦在佛像前跪了足足兩個時辰,直到太陽將要下山時,崔錦才起身離去。在阿欣的攙扶下,下了山。主仆數人在蓮山附近尋到小鎮,找了家客棧歇息。
阿欣原以為第二日又要繼續啟程的,可是沒有想到大姑娘卻不走了。
她又再次上了蓮山,又繼續凈手換衣,仍是跪足了兩個時辰。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直到第八日的時候,她終于不再上蓮山了。
阿欣心疼極了。
“山上寒氣重,大姑娘你每天跪兩個時辰,蒲團又那般薄,寒氣都不知吸了多少。珍嬤說年輕時不注意,年老了就要受苦受累了。”
崔錦擺擺手,說道:“只不過跪了幾日,不礙事。”
阿欣眼巴巴地說:“大姑娘,我們出來已有二十日了。”
崔錦笑道:“想家了吧?”
阿欣如小雞啄米式地點頭。
“也差不多該啟程回洛豐了,吩咐下去,明日便回洛豐。”
陽城。
陽城近海,每逢夏季便會集聚眾多文人騷客于此。大多數人日夜逗留在海邊,只為一睹海上奇景。前幾年海上出現了一座仙氣繚繞的仙山,有梅花鹿伏臥在綠茵之地,還有蝴蝶叢飛,像是蓬萊仙境一般。
只不過奇景只維持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很快便消失了。
后來還有畫師專門留居在陽城,只為奇景再次出現時,執筆畫下。這一回也不知從哪兒起了傳聞,說是今年必有奇景出現,來自晉國各地的文人騷客遂陸陸續續的集聚于此。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日子,海邊依舊熱鬧極了,一邊賦詩彈琴,一邊談笑風生,還有商人在做小買賣。偌大的海灘上有著數不清的坐地屏風。
然而,就在晌午過后,本是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驀然起了風浪。
在半個時辰后,漸漸浮現了一幅畫面。
海灘上有人驚呼了一聲。
“啊,奇……奇景出現了!”本是熱鬧的海灘上瞬間變得鴉雀無聲,眾人都屏住呼吸望向了海面。只見海面上騰空出現了一座高山上的寺廟。
半人高的神像前跪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她穿著紋案獨特的寬袍大袖,興許是陽光的緣故,似有瑩瑩華光在衣衫上流轉,美得如同畫中仙一般。那姑娘無聲地叩拜著,一舉一動都是如此的虔誠。
……所有人都看呆了。
時隔二十多日,崔錦回到了洛豐。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回了崔府,而是直接去了郊外的崔家布莊。劉洪與眾人日夜趕工,終于得出了三千匹布,整整齊齊地堆疊在倉庫之中。
劉洪見到崔錦,苦惱地道:“大姑娘,我們這些布帛沒人要,連以前與我們合作的小商鋪也嫌棄我們這一次衣裳的顏色與紋案,不是說不好看,而是特別不看好。我試著拿了幾匹到相熟之人的鋪子里,也沒人多看一眼。”
崔錦說:“莫急,時機還未到。這幾日,你清點上一車的布,先去流云,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流云的掌柜見到我們的布,不管他要不要,你定要與他說我們這次的布一匹至少二十金。”
劉洪睜大了雙眼。
若非顧慮著崔錦的身份,他真想說你瘋了!想錢想瘋了!布莊里敢賣二十金的布起碼是上等的云錦,他們這次考慮到成本的問題,布料雖然是錦緞,但非上等錦緞。
崔錦說:“你依照我所說的去做便是,另外如裳和浣花兩家商鋪,也別忘了去。”
劉洪動動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是見到崔錦如此篤定的模樣,只好將話語咽下。之后,劉洪依照崔錦所說那般在洛豐三大布料商鋪轉了圈,果真如他所想那般,到了最后是被人扔出來的。
劉洪負傷去了崔府。
崔錦依舊是篤定地道:“莫急,再等一些時日。”
崔錦的一張嘴巴伶牙俐齒,舌燦蓮花的,劉洪說不過她,只好悻悻離去。劉洪離去后,崔沁過來了。打從崔錦出遠門后,崔沁便一直等著嘲笑她的這一天。
如今崔錦終于回來了!
她立馬放下課業,迫不及待地來了梧桐苑。
崔沁上下打量著崔錦,見她消瘦了不少,也安心了。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崔沁也不敢像上次那樣堂而皇之地取笑她。
她說:“錦堂姐,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和二姐姐可想念你了。”
崔錦豈會不知她的小心思。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是么?”
崔沁又道:“錦堂姐拜了這么多天的鬼神,可有什么心得?”頓了下,她眨巴著眼睛,說:“莫非心得是一匹布賣二十金?”
崔錦歪著頭看她,直勾勾地看著她。
崔沁不由被看得有些心慌,問:“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崔錦長嘆了一聲,問道:“沁堂妹,你可知前幾日我碰上了什么人?”不等崔沁說話,崔錦便徑自說道:“我遇見了一個少年郎,他有一個心悅的姑娘。兩人皆是門當戶對,少年郎想著要告訴那一位姑娘,他傾心于她,想等她及笄后便上門提親。可是少年郎卻是個別扭的性子,想對她好,可是卻又不知該怎么做,最后只好不停地欺負那個姑娘。不過嘛,少年郎年紀小,喜歡欺負自己所傾心的姑娘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睨著崔沁。
“倒是沁堂妹你……成日盯著我的錯處,一見面便欺負我,還用小青蛇來嚇唬我。我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你了,后來我遇到那個少年郎就明白了。”
崔錦拍了拍崔沁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沁堂妹,你喜歡我就直說,這么別扭可不好。”
崔沁的臉登時紅了。
“你……你……”胡說八道!她討厭死她了!
崔錦又嘆道:“臉竟然都紅了!還說不喜歡我?罷了,看你臉紅我也于心不忍。阿欣,將沁姑娘送出去。我這位堂妹一見我就臉紅,羞矣。”
崔沁無言以對。
阿欣想要送她,卻被她瞪了眼。阿欣看了看崔錦,又看了看崔沁。最后崔沁捂著臉離開了梧桐苑。待崔沁離開后,崔錦笑出了聲來。
在這之后,崔全召見了崔錦。
崔錦請了安,開門見山便道:“阿叔,還請再給侄女半月的時間。”
崔全問:“胸有成竹?”
崔錦微微一笑:“阿錦不敢說有十分的把握,但是九分是有的。”
崔全見狀,微微沉吟,頷首應之。
接下來的半月,崔錦足不出戶,她只留在崔府里,每日不是作畫便是看書,或是與崔湛說話。崔元與林氏寄回來了書信,說是已經從避暑山莊啟程了,約摸半月左右便能回到洛豐。
崔錦看后,欣喜不已。
許久沒有見到爹娘,她心里掛念得很。
而與此同時,被一眾商鋪所拒的崔家布莊在一個明媚的秋日里踏上了第一位穿得光鮮亮麗的買家,正是如裳商鋪的大掌柜。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菌:托腮,今天爆發了呢!還有六天的九千字~~~順便采訪下女主,請問你現在有什么感受。
崔錦:我……我覺得像是穿著自己原創品牌的衣服在*廣場空降大屏幕里上演了一段唯美mv……
謝五郎:看到阿錦的人都拖出去砍了!
閔恭:沒看到好憂傷(┳_┳)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