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暴雨下了已有一兩個小時,此時才漸漸轉小。宋京野的這處四合院不大,院子里鋪著一些健身器材,供自己平日鍛煉用的,器械上淅淅瀝瀝地滴著一些雨滴。</br> 耳邊監控的警鈴刺耳,兩人往屋外看,就看到那一身黑色的影子穿過淅瀝的雨幕,大步朝他們走來。</br> 那一身黑衣,渾身的戾氣,破門而入時,陸垚垚下意識縮在沙發的一角,那人的臉色太難看了,前所未有的難看。</br> 他一進來,直接走到宋京野的身邊,拽著他胸襟前的衣服,一拳打在他的臉上,直接把還未反應過來,也或者并不想抵抗的宋京野打倒在地上。</br> 這一拳又狠又力大,宋京野唇角溢出血跡。</br> 但顧阮東并不是一拳就饒過他,按在地上,又是一拳,身后是陸垚垚的驚叫聲,她再怕顧阮東,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宋京野被打成這樣,顧不得害怕,上前去拉正全身緊繃,一股狠勁要繼續打的顧阮東,</br> “別打了。”她喊。</br> “你走開!”顧阮東并未回頭看她,但被拉住的手,條件反射往后一腿,垚垚跌落在旁邊的沙發上,天旋地轉,好半天都緩不過來,視線模糊,就看到前面扭打成一團的兩個黑影子,甚至分不清,哪個是宋京野,哪個是顧阮東。</br> 顧阮東這幾年從不輕易動手,這幾次動手皆是因為垚垚。宋京野是從來沒被人打過的,誰敢打他?</br> 可是這么被顧阮東打,身體劇痛,心里卻舒服了很多。</br> 顧阮東打人很干脆利落,進來暴揍一頓之后,沒有對宋京野說任何一句話,起身,回頭看呆滯坐在沙發上,顯然被嚇傻了陸垚垚喊了一聲“走!”</br> 非常兇,第一次對她真正的兇,沒有克制自己任何的怒火。陸垚垚害怕得縮在那里,被他一把拽起,走出宋京野的家,到門口,一把把她塞進他開來的車里。</br> 外面的積水還深,但已不如她剛才時那么洶涌,渾濁的水里,他黑色的穩穩停在其中,因底盤高,車內毫發無損,而她自己開的車,本來就mini,此時進了大半的水。</br> 顧阮東看到她的車,本來壓抑下去的怒火,又蹭地往上冒出來:“給你買的手機為什么不帶?”</br> 他很少情緒有這么大波動的時候,這回真給氣著了。下了暴雨,到處都是車被淹的新聞,打電話問老爺子,老爺子問司機,才知道她撇開司機,自己單獨出去了。打電話又打不通,一看才知道,扔在抽屜里了。</br> 外面那么大的暴雨,她一個人在外面晃蕩,還聯系不上,誰能淡定不擔心,查了半天,才查到她的車所在的位置,再一查,那房子是宋京野的,顧阮東憋著一股氣,直接冒著危險過來。</br> 此時看她還穿著宋京野的衣服,衣領太大露出半個酥肩,胸部輪廓若隱若現,一看就是沒有穿內衣,這兩人剛才在做什么?</br> 顧阮東的大腦嗡嗡響,打宋京野打輕了。</br> 她倒是好,看到他的目光,急忙雙手一攏環在胸前,怕被他看見似的,眼睛紅紅的。</br> 顧阮東今天吼了她兩句也就夠了,再多,也舍不得。但心里有氣,也不想跟她說話,所以沉默地踩著油門,沿著剛才的路往回開。</br> 他不說話,陸垚垚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生氣他打宋京野,也不說話。</br> 此時的大街上,幾乎沒有車輛,只有他們這輛車在慢慢往前挪著,很危險,非常危險。</br> 但顧阮東心里有數,剛才來的時候才是危險,很多地方,他不知水位,現在往回走,能避開水深的地方。</br> 開了好一會兒,他扔過來一個手機:“給爺爺報個平安。”</br> 語氣還是很不好。</br> 陸垚垚沉默地接過手機,給爺爺播打過去,一接通,她剛喊了一聲爺爺,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重話的爺爺,這回也在電話那邊說:“垚垚,你不是小孩了,你任性也要有個度。”</br> 掛了電話,她不吭聲,扭頭看著窗外,眼淚止不住一直流。</br> 車窗外渾濁的污水正在慢慢地退散,車漸漸駛入正常的,沒有什么積水的主干道,顧阮東這才加快了油門,一路風馳電掣,這次沒有送她回陸家,也沒有回顧家,而是帶到他們以前常住的顧氏的那家酒店。</br> 這酒店里的那間房是他獨有的,他壓抑在心里的氣始終沒有消,所以帶著她上樓,進房間后,臉色一直就不好,從衣帽間里拿了一件自己黑色的襯衣給她</br> :“去把衣服換了。”</br> 再看她穿宋京野的衣服,他的血壓都要高了。</br> 陸垚垚可能是被爺爺罵了,人也老實了,他說什么是什么,默默接過衣服去浴室換了。</br> 還是那么大件的衣服,能有什么區別?都是黑色,穿在她身上空空蕩蕩的,只不過露肩和露胸的區別。</br> 她出來,就又縮在沙發角落里,一雙黑眼睛烏溜溜看著他轉。</br> 但顧阮東現在真沒法欣賞,也無法憐香惜玉,擔心她安全之外,也知道她最近天天去找宋京野,再晚點發現,他頭頂是不是要綠油油一片了?</br> 他不禁要自我懷疑,她是不是潛意識里就對宋京野有好感?所以趁著失憶的機會,為所欲為?</br> 說不生氣是假,但其實也沒有真氣到要跟她吵架的地步,畢竟心里對她縱容多一些。</br> 調整好情緒之后,他狀似開玩笑地問:“想嫁給宋京野?”</br> 她眼睛一紅,又縮緊了幾分。</br> 在顧阮東看來,這就是心虛了。</br> “真想嫁給他啊?那可能不行,重婚是違法的知道嗎?”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壓驚,閑散地坐在吧臺處,大長腿敞著,一邊喝酒,一邊打量著她。</br> 陸垚垚今天一天可以說是跌宕起伏了,他坐得高,她坐得低,壓迫感十足。</br> 想到他剛才打宋京野時的暴戾,她有點害怕,小聲說:“我要回家。”</br> 顧阮東仰頭又喝了一口酒,“回哪個家?”</br> 失憶了倒是不傻,知道避重就輕,問都不問重婚是什么意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