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從頭到尾都沒人管過她,這個葬禮更像是顧家的社交場。有不少顧爺爺生前的好友來吊唁,顧父顧母忙著跟他們聊天拉近關系。而顧阮東那時已經參與了顧氏集團大部分的業務,加上自己認識的各界的朋友也都來了,忙得無暇顧及其它。</br> 葬禮上清一色黑色服裝,唯獨陸闊和阮阮穿著白色的衣服,所以格外的顯眼。等到傍晚時,還多了一個穿著校服來的陸垚垚。</br> 初三的女生,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進來時,看到這黑壓壓一片的人,有點害怕。背著書包,低著頭悶聲往陸闊和阮阮的方向走去,深怕別人多看她一眼。</br> 偏偏一不小心,迎頭撞了一個人,險些摔倒,被人提溜著書包站直了。她站直了,眼睛平視的地方,只能看到人家胸前黑色的襯衫,再往上看時,就看到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正看著她。</br> “小孩,走錯地方了。”</br> 陸垚垚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才不是小孩了,而且也沒有走錯地方,她來看阮阮的。瞪完看到他身后那群“兇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又嚇得心噗通跳,急忙跑去找陸闊和阮阮了。</br> 一看到阮阮,本來已經不想哭的她,又哭了。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是自己爺爺去世,她恐怕要哭暈過去,想都不敢想的話題。</br> 阮阮已經沒有眼淚了,只有眼睛紅腫,緊緊裹著陸闊送的毯子呆坐著。</br> “我送你回家休息吧。”陸闊說。</br> 明天才是正式出殯的日子,看她再這么下去,明天該走不動了。</br> 阮阮搖搖頭,不想回家,就想在這里陪爺爺最后一晚。</br> 陸垚垚素來膽小,從來沒有在靈堂里守過夜,但是為了阮阮,她也鼓足勇氣對陸闊說:“哥,你回去吧,我在這里陪阮阮。”</br> 陸闊簡直無語了,這里烏煙瘴氣的,哪里放心讓陸垚垚在這里過夜。</br> “明天還上不上學了?你回家去,我在這陪她。”</br> 陸闊這事上說一不二,打電話叫了自家司機來把陸垚垚帶走了,自己留下陪了阮阮一夜。</br> 半夜,收到卓禹安發來的信息,很簡單:我回去了。</br> ???</br> “回哪?”他半夜沒睡,腦子還有點木。</br> 卓禹安回:“這兩天在國內,現在回學校,飛機馬上起飛。”</br> 陸闊反應過來什么意思之后,忍不住罵:“卓禹安,你丫是不是有病,回國不跟我說一聲?”</br> “下次回來再見。”</br> 陸闊氣得不回信息,兩人也有兩年沒見了,他回國竟然沒提前說一聲。</br> 陸闊一直沒回信息,過了大約十分鐘之后,卓禹安那邊又發來一條信息</br> “去森洲看她了,沒見到。”</br> 這是卓禹安第一次主動跟陸闊提起聽瀾,簡單一句話,卻透露了他心里無盡的遺憾與惆悵。</br> 陸闊再次無語:“你提前跟我說,我幫你約她啊,也不至于一面都見不上。”</br> 是啊,卓禹安當時是沖動回來的,滿心想著與她分享自己的喜悅,有些一根筋的在咖啡館里等著。</br> 當然,陸闊即使約,也不一定能約到人。</br> 卓禹安已經登機,沒再回復。</br> 陸闊莫名在這個葬禮上,陪著一個不熟悉的小姑娘,又莫名收到卓禹安的短信,整個人都覺得是莫名其妙的。</br> 半夜,旁邊的阮阮已經靠在墻上睡著了,他出去透透氣。</br> 夜色里,就見顧阮東靠在一個垃圾桶旁抽煙,煙火一明一暗的,他的臉看不真切。</br> 明明是同齡人,陸闊還是一派學生的模樣,而顧阮東身上已有遠超過同年齡的復雜氣質。見到陸闊出來,他挑了挑眉,遞給他一支煙。</br> 陸闊搖頭:“我是三好青年,不抽煙。”</br> 顧阮東淺笑,看不出是真心笑還是諷刺的笑,也不說話,把手里的煙踩滅了,轉身回靈堂。</br> 白天的熱鬧褪去,現在只有幾個親近的朋友在這里守著,圍在桌子前打牌,不時爆出幾句臟話。而他父母累了一天回家休息了。</br> 陸闊在外邊透了一會兒氣,心情好點了才回靈堂前。阮阮不知何時醒了,坐得筆直,看到他進來后,緊張的神色才放松一些。</br> 陸闊挨著她坐下,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家妹妹陸垚垚,心里嘆了口氣。都是同齡人,可人生境地卻是截然相反。</br> “你睡吧,我不出去了。”他安慰。</br> 阮阮這才又靠回墻上閉眼睡覺,一只手一直緊緊拽著陸闊t恤的衣擺,而陸闊不知情而已,他也困得靠在墻邊睡著了。</br> 再后來,陸闊很快就忘了這件事,因為第二天的葬禮完,他就回學校了。</br> 過了很久的一個周末回家,見陸垚垚在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問才知道,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顧阮阮出國留學了,她以后沒有朋友了。</br> 這點上,陸闊倒是有一點感同身受,當初,他最好的朋友卓禹安出國留學時,他也難過了一陣子。</br> “走,哥帶你去吃好吃的。”</br> 看她是真傷心,他好心安慰。</br> 兄妹二人都屬于沒心沒肺的人,吃完一頓飯回家,心情就好了。</br> “反正再過三年,我也要出去的。到時候又可以見到阮阮了。”陸垚垚安慰自己。</br> 那時陸闊已經大三了,繼續在混日子,有事沒事往棲寧跑去看程晨,這是他唯一堅持在做的事。別的事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br> 而卓禹安在國外,據說他的卓遠科技已經頗有起色,受到很多投資公司的青睞,連他叔叔陸紹行也很看好,想親自出國找卓禹安談投資的事。</br> 而那時的聽瀾,在森洲大學按部就班地學習以及兼職著,生活逐漸歸于平靜。唯一的擔憂就是她媽媽的工作,當時照顧的是一位脾氣古怪的獨居老太太,老太太的子女都不在身邊,所以給出了遠高于市場價的工資。</br> 聽瀾勸了媽媽很多次,不要做這些辛苦的工作,其實家里原來的積蓄夠媽媽生活的。</br> 但媽媽每次都說:“再堅持兩年吧,等你畢業給你在森洲買房,媽媽就放心了。”</br> 可是森洲那幾年的房價水漲船高,她們原來的積蓄差不多可以全款買房,現在卻只夠首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