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安的家不在市區,甚至是稍有一點偏僻的鄉下。易木旸開了好一會兒的車才到。那是一棟獨棟的別墅,富麗堂皇的歐式建筑,周圍布滿了各種花花草草,姹紫嫣紅。</br> 他不動聲色地把別墅周圍的地形都觀察了一遍,依山而建,前面是花園,后面是一片小樹林,小樹林后便是由低至高的連綿不絕的山脈,重巒疊嶂,望不到盡頭。</br> 幹安如果出事,躲進這座深山里,想必很難找到。</br> 正想著,看到前邊有兩個保安模樣的人過來給他指路,指揮他把車停在別墅外的一個停車場,停車場里并排停著兩輛路虎。</br> 兩輛路虎的車輪上都有不少泥土,有些泥土還是漆黑的焦煤樣,難道是格桑力仁?他收斂了心神,跟著帶路的人一路走向別墅里邊。</br> 別墅大門的玻璃反光像一面鏡子,他站在玻璃墻照了照,剛才還濕漉漉的頭發已經有些干了,但是由于出門著急,沒有打理,所以造型不是帥。</br> 他嘆了口氣:“可惜了,應該抹點發膠定型?!?lt;/br> 帶路小弟回頭看他一眼,又看看他的發型,是凌亂了一點,但一點也不影響他的帥氣,當然,如果不那么臭美的話,更好。</br> 玻璃門打開,入戶大堂第一眼就能看到是一個會客廳。別說,幹安這人的品位不錯,雖然整棟別墅裝修得奢華,但并不顯俗氣,很大方,舒適,每一景每一物都是精心設計的,很有藝術感。</br> 當然,易木旸現在無心觀賞,因為注意到幹安對面坐著兩個男人,風格迥異,一個身型高大,皮膚黝黑,一個有些斯文,穿著中式白色襯衫,手里把玩著一串佛珠,猶如老僧入定。</br> 易木旸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兩人,恐怕就是幹安的左膀右臂,一個是負責礦業公司的格桑力仁,一個是負責棋牌館的吉阿朋。</br> 突然把他找來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在酒店給丁置打的電話被監聽了?</br> 幹安看到他,笑道</br> ?。骸鞍D來了,請坐。”</br> 他也不給彼此介紹,盯著易木旸看了一會兒,說道:</br> “看來你很適應這里的生活?!?lt;/br> 這句話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亦如他的人,不管是笑還是憤怒,好像都是因為場合需要而做出的反應,這些情緒都傳達不到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陰沉而銳利。</br> 旁邊那個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看了一眼易木旸,一臉輕蔑,大約是沒想到幹安口中說的新的合作伙伴是這樣的奶油小生。</br> 而那個中式白襯衫的男人,一臉看熱鬧的笑意看著他們,手里的佛珠極其規律地一顆一顆在轉動。佛珠是價值不菲的奇楠沉香,古董物件了。</br> 見易木旸看著他的佛珠,幹安在一旁道</br> :“老吉,阿旸喜歡你那佛珠,你送他一串?!?lt;/br> 老吉?</br> 那應該就是管理棋牌的吉阿朋了。</br> 老吉又哈哈大笑,把佛珠遞到易木旸面前:“喜歡?那就送你?!?lt;/br> 易木旸急忙擺手:“君子不奪人所愛,況且這珠子在您手中都有靈性了,千萬別給我這樣的大俗人玷污了,那就罪過了,罪過了?!?lt;/br> 他似受寵若驚,又似對那串佛珠子充滿敬畏之心,吉阿朋很欣慰,收起佛珠繼續在手里有規律地轉動著,說道:“阿旸識貨,這珠子跟了我多年,我還真舍不得送出去,不過我家中還有一串,回頭讓人給你送到酒店去?!?lt;/br> 幹安:“這里就屬你最小氣?!?lt;/br> 這個氣氛祥和、平靜得讓易木旸過于震驚。說來慚愧,在沒跟丁置相處之前,他對所有毒販的印象大約都來源于港臺劇里的打打殺殺,毒販們一個比一個兇狠暴力。</br> 包括之前追打疤爺時,看到的幹安的手下追打疤爺也是毫不留情的。</br> 而今,坐在這里,竟有一種大家都是文明人的錯覺。</br> 但他深知只是錯覺,幹安當初在h市威脅他時的表情他還記憶猶新。</br> 他坐在那里,也不問幹安找他來做什么,謹記原則,與虎為伴,少說多聽。</br> “阿旸,你來這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名下有幾家會所都是一些野蠻人在管,沒文化,管得一塌糊涂,被掃黃隊端了好幾次,我們呢,都是做正經生意的,經不起這三番兩次的鬧,所以從今天起,這些會所就你來負責了。你有經驗一定能管得好。老吉和格桑也會協助你?!眒.</br> 易木旸一口答應下來:“行,小事。不過我千里迢迢跟著你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就管這些破會所,會不會太屈才了?”</br> 幹安沒說話,看著易木旸。</br> 吉阿朋是笑面虎,一如既往地笑著,看不出什么態度。</br> 唯有格桑力仁一臉暴怒:“別不識好歹!”</br> 易木旸:“得了得了,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lt;/br> 反正他是絕沒有新人小弟的自覺,格桑力仁越看他越不順眼,太狂妄。</br> 幹安道:“阿旸,凡事慢慢來。你有資源,有人脈,正是我們需要的,來日方長。”</br> “嗯?!币啄緯D繼續坐在那里,不再說話,繼續維持著自己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形象。</br> 原以為這次見面就到此結束了,結果在他臨出門時,幹安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阿旸,我這人很好相處的,也最體恤你們。會所管理起來,前期費力,后期上軌道了,你的時間充裕,可以去森洲看看舒小姐嘛,我不會有意見的?!?lt;/br> 幹安知道聽瀾在森洲?</br> 他還在一直跟蹤著她?</br> 易木旸渾身冰涼,心里似乎有把錐子在往里扎,他微微轉頭看向淺笑著的幹安</br> ?。骸皼]什么可看的,她與前夫舊情復燃,把我甩了,我怎么那么賤呢還千里迢迢跑回去看她?”</br> 幹安說:“那可惜了,舒小姐很漂亮,聽說在森洲一個叫藍山律師事務所做得還不錯,以后我們若有官司要打,也可以找她?!?lt;/br> 易木旸從幹安的別墅開車回城時,手腳一度僵硬,幹安語氣之中的威脅,讓他一度無法思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