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干出感情了,覺得不能沒有他,越是危險越是往前沖,這個混蛋,他怎么就不為自己考慮一下。”班長一邊罵,一邊用手捂著眼睛,淚水從指縫里流出來。</br> 陳檸回只是低著頭沒有掉眼淚,想起昨夜的視頻聊天里,他沒有表露出任何悲傷的情緒,她也不想脆弱。</br> 鄭科眼眶也是紅的,說道:“等宋隊回來,我們一起去他家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br> 陳檸回點頭說好。</br> 這之后,她沒有再看任何相關的新聞報道,該工作工作,安心等著他回來。</br> 他每隔一天會跟她視頻,有時候早上,有時候晚上,有時候能多聊一會兒,有時候只是說兩句就匆忙掛斷,甚至有時候一句都不說,只是安靜看看彼此。就這么聯系著,知道彼此牽掛著,就足夠了。</br> 這樣大概過了半個月,陳檸回才知道他在那邊做什么,在邊界進行大規模的軍事演習,是示威,是維護主權,要求對方必須在國際上道歉,將來嚴格遵守公約不會再犯,并且承諾嚴懲挑事者。</br> 新聞出來時,他已在回程的路上,同時回來的還有三位犧牲的戰士。</br> 陳檸回和鄭科還有班長陪同他們的親屬一起去機場接應,班長是性情中人,看到家屬哭,他也哭;鄭科這些年身邊也失去過幾位同事,再大的悲傷也能控制好了;陳檸回心里疼痛,但也強忍著,只是眼眶微紅。</br> 遠遠地,她就看到宋京野從停機坪走來,他的手里抱著恒子的照片,旁邊是另外兩位同事也抱著照片,他們的身后,是列隊整齊的隊伍,邁著稍沉重的步伐朝她們這邊走來。</br> 他們的身影一出現,陳檸回身邊的家屬們悲愴的痛哭失聲,尤其當宋京野把照片交到恒子母親的手中時,老人幾乎暈厥。陳檸回緊緊攙扶著她,她強忍著淚水沒流,她和宋京野的目光短暫交錯,但都沒有多一秒的逗留,不敢看彼此。此時此刻,他們的小情小愛根本不值一提。</br> 之后三天,宋京野一直住在單位,忙著匯報工作,忙著處理各類事物。恒子的家屬主要是班長忙前忙后幫忙照顧著,她只能陪伴,而鄭科因為消防大隊也有重要工作,不能時刻陪著,便讓張旎下了班過來。</br> 恒子的母親哭暈過去兩次,幸好有張旎在能及時看護。</br> 到最后一天時,宋京野才來,手里還抱著一個紙箱子,里面是他讓人去恒子的宿舍收拾的遺物。</br> 恒子的母親一件一件翻看著他的東西,又哭得不能自已,只是聲音全是啞的。</br> 陳檸回原本一直都強忍著,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但是在看到他母親從箱子底下掏出一雙手套時,她的眼淚瞬間決堤,止都止不住。</br> 她不敢在他們面前哭,所以轉身獨自到門外的樓道里平復情緒。過了一會兒,樓道的門被打開,她擦眼淚的功夫,人已經被一個強有力的手臂圈進了懷里。</br> 所有焦慮,所有悲痛,都釋放在這個溫暖而有力的懷里,她也反手緊緊環著他的腰,眼淚幾乎染濕了他的衣服。</br> 此時無聲勝有聲,什么話也不需要說,他們比誰都更懂彼此的內心。</br> 過了一會兒,她的情緒平復,他才把她從懷里扶正,用手捧著她的臉問:“好點了嗎?”</br> “好了。”她也抬頭看他,他看著比之前瘦了一點,只是眼神比走之前增添了一股剛毅和凌厲之色,越發成熟了。</br> “走吧,她們要回老家,送送她們。”</br> 一行人開車送恒子的家屬們到機場,陳檸回要了那雙手套當做紀念,班長則是拍著胸脯道:“以后我們就是您兒子,有任何困難一定要來找我們。”</br> 一一告別之后,他們開車回城里。</br> 宋京野始終很沉默,他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但是班長和鄭科跟他這么多年相處,都知道他是重情重義的人。</br> 他們和恒子都是他到西北后親自帶的第一批兵,大家年齡都差不多,感情深厚,不傷心是假,只是他的身份在那,克制了而已。</br> 鄭科開的車,把他和陳檸回放在他家巷子口就沒再進去了。</br> 兩人終于獨處了,他伸手過來牽著她的手,從巷子往里走,都沉默不語,但十指越扣越緊,到了院子里時,他才緊緊擁抱她,親吻她。</br> 但他們的唇始終是冰涼的,這個擁抱,這個吻,更多是一種安慰,尋找溫暖,并沒有夾雜多少情欲。</br> 好像這么擁抱親吻著,那些戰亂,那些犧牲,那些悲傷,都會遠離他們。</br> 許久之后,兩人才松開。那些沉重的氣氛隨著回家稍稍緩解了一些。</br> “你先去洗澡。”陳檸回囑咐。</br> “好。”</br> 宋京野便去洗澡了,出來時,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下面是一條黑色運動褲。</br> “過來。”陳檸回坐在沙發邊,拿著她新買的剃須刀,要給他剃胡須。</br> 宋京野聽話地坐到她的面前,仰著下巴看她:“剛才刺到你了?”</br> “有一點點。”陳檸回說。</br> 宋京野便一下攬住她的腦袋,故意用下巴在她臉上蹭了蹭,癢癢的,有一點刺痛。</br> “你坐好了。”陳檸回把他的臉推開,人跪在沙發上,認真想著怎么下手。</br> “你會嗎?”</br> “會。”她信誓旦旦,看視頻教程很容易,真正操作起來反而無從下手。</br> 宋京野安靜地仰著頭,看著她。她很認真在研究,傻傻的。</br> 他這兩天要開各種會,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這是最基本的,哪有她操作的空間?</br> 陳檸回研究了一下,才發覺,不是她不會用,而是他的臉很干凈,跟之前視頻時不一樣。</br> “那改天,你要刮胡子跟我說,我幫你。”</br> “好。”</br> “累不累?”</br> “有一點。”</br> “那你早點睡。”</br> 宋京野真有點累,連著將近20天,一直在高強度的工作,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回到家,疲乏感就涌上來了。</br> 陳檸回洗完澡回來,他已經睡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