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孩如此簡明、自然地表達出反對,韓栗如遭雷擊,內心劇痛。她以為韓召意從小不缺愛,身心健康,陽光活潑,所以即便蔣牧曾提醒過她,不能忽視孩子的感受,她總覺得不會的,韓召意不會的。</br> 倒不是韓召意小小年紀有多大的心眼,而是孩子那種自然而然的情緒表達,才是最真實的他。</br> 他這么小,就知道討好所有人,并不是她以為的嘴巴甜會交際;</br> 他用自傷的方式去表達自己不知道如何語言表達的情緒;</br> 她從開始的憤怒到心疼、自責、愧疚,再被巨大的傷心所淹沒,轉身什么都沒說,自己鎖在陽臺里痛哭失聲。</br> 除了心疼韓召意,還有想到自己過往的一切,一路走來,所走的每一步,身邊的至親都是反對的,年輕時和趙霆行在一起,父母反對;現在和蔣牧在一起,韓召意反對。</br> 她再也不會愛了,徹底失去愛人的能力。</br> 趙霆行和韓召意,一大一小站在客廳里看著陽臺上肩膀顫抖的人,韓召意也哭個不停,他不想惹媽媽生氣的,但他和趙霆行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就越喜歡趙霆行,他想媽媽和他們在一起。</br> 等了許久,陽臺上的人看似終于平靜了,趙霆行用腳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你去跟媽媽說對不起。”</br> 韓召意有點害怕,但還是磨磨蹭蹭進去抱住韓栗,他的身高已經到韓栗的腰部,白白瘦瘦的,長得俊氣,“媽媽,我錯了,你不要難過。”</br> 說著又緊緊抱住韓栗的腰。韓栗本來已平復的心情,又涌起一陣酸意,但這次忍住了,蹲下身體與他平視,看著他,很認真說:“你這次確實做錯了。你心里任何想法都可以隨時跟媽媽說,但不能以這樣的方式傷害自己。你這次是幸運,所以只傷了一點皮,如果砸得重一點,你就...。”說著都覺得后怕,她不敢往下說,只是緊緊抱住了他小小的身體。</br> 韓召意也抱住她,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結果又聽媽媽說:“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媽媽這次不打你,但是該罰還得罰,這半年都不準再去游樂場,還有玩具房也鎖半年,不準進去。”</br> 韓栗說到做到,不懲罰嚴厲點,怕他不長教訓。</br> 韓召意苦著臉“哦”了一聲,乖乖聽話。</br> 這時,大門電子鎖滴滴兩聲,門應聲而開,蔣牧走了進來,他最近一直是加班到深夜才回,今天特意推了所有工作提前回來的。</br> 看到趙霆行也在,場面稍有絲尷尬,首先是韓栗,因為韓召意的話,她一時還沒有從剛才的狀態里回神,在和蔣牧說話時,心里不免擔心韓召意的反應;而韓召意這個小鬼,也是喜歡蔣叔叔的,雖不知什么叫愧疚,但剛才跟媽媽說了那句話之后,就覺得對不起蔣叔叔;只有趙霆行和蔣牧還算正常,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是不動聲色的。</br> 趙霆行下午給韓召意辦理出院手續時,就把昨晚蔣牧交的所有費用一分不差發到蔣牧微信上,他就是我的兒子,醫藥費當然是我出,有點宣示所有權的意思;</br> 但蔣牧自然不會收,先不說韓召意是韓栗的孩子,就是這事也是因他而起,當初布置玩具房時,到底是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一頭熱把自己書房的擺設照抄過來,男孩子嘛都喜歡的。</br> 關于玩具房的監控視頻,他昨晚回來整理時就看過了,但是選擇什么都沒說。</br> 怎么會不理解韓召意呢?他自己小時候為了母親鳴不平,也做過不少傻事,孩子的世界很單純。</br> 韓栗主動結束了這個尷尬的關系,對趙霆行道:“這里沒事了,今天謝謝你。”</br> 她委婉趕客,不會一味縱容韓召意,也是明確給韓召意樹立一個尊守原則的行為,明確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圍繞他轉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個圈,有自己需要處理的關系。</br> 當然,她也很顧及他的心情,這一晚,對趙霆行一直很客氣。</br> 蔣牧回來,趙霆行也不想讓她難做,沒有強留在她家,和韓召意約好明天見之后,便離開了。</br> 一時間,家里又像昨晚那樣,她和蔣牧在廚房做飯,韓召意一個人在客廳坐著,因為玩不了玩具了,拿著一本繪本在看。</br> 廚房里的兩人都默不作聲各自操作著,韓栗給韓召意煲湯,蔣牧在煮意面,仿佛這一夜、這一天,什么也沒發生過,什么也沒變一樣。</br> 但,一切已經不一樣了。</br> 因操作臺的關系,兩人是背對背的,中間隔著一個中島臺。</br> 韓栗主動先開口:“對不起。”</br> 為了一切,所有的一切說對不起,她沒有勇氣回頭看他。</br>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們都太了解彼此了,所以蔣牧很明白她說這句對不起是什么意思,只問:“想清楚了?”</br> “對不起。”三個字代表了答案。</br> 她在感情上一直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那種,但是當撞到頭破血流時,她性格的本能就顯現出來,快刀斬亂麻,絕不拖泥帶水。</br> 蔣牧已經煮好意面,轉身放到中島臺上,對韓栗的背影說道:“轉過身來,我們聊聊。”</br> 韓栗轉身與他面對面站著,中島臺上方的燈把他照得俊朗清爽,臉上都是溫柔,實際,他對她說話也是溫柔的。</br> “韓栗,你值得這世間所有美好,你要相信這一點。”</br> 韓栗內心被戳了一下,一陣酸意涌起,她今天有點過于脆弱了。</br> “我們最早見面時,我就跟你說過,在我們還是陌生人時,在那個陌生的國度,你給我過無數的溫暖。我永遠都會記得那時收到每一條短信時的溫暖。”</br> “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好幾年,一直堅持對陌生人釋放善意的你,哪怕外表再堅硬,我也知道你內心的柔軟。”</br> “韓栗,不要被任何思想包袱裹挾,做你自己,想往哪走就往哪走。”</br> “召意會長大,也會理解你。而且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知道你愛他,他走不了歪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