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栗再回病房時，人跟被霜打的茄子似的，沒了精氣神，臉色從昨晚到今早都是蒼白的，坐在病床邊低著頭看韓召意，不知道在想什么。</br> 趙霆行看她這樣挺煩的：“多大點事，韓召意沒缺胳膊沒缺腿的，至于？你要想哭，你就痛快哭一回。”</br> 韓栗低著頭，只是睫毛閃了閃。</br> 昨晚在救護車上時已經哭過了，再后來就哭不出來，所有翻涌的情緒只知道往回咽，這么多年，一向如此。</br>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些負面的情緒最沒存在的必要，她不能任由它們繼續滋長。</br> 正巧韓召意睡足了醒來，見到床兩側的爸爸和媽媽，就笑了。小孩子哪怕昨天流了那么多血，只要不痛了，立馬生龍活虎要爬起來，韓栗怕他頭暈，急忙想抱他起來，而床對面的趙霆行也是同樣的想法，俯身過來想抱他，他高大，手臂又長，很巧地把韓栗也抱住了。</br> 但這回，他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慣性使然，沒收住手。</br> 他這人多蠻橫，既然抱住了就不想松手，尤其韓召意咯咯的笑聲，他更不想松手了。</br> 韓栗卻是渾身一僵，往自己這邊的方向直起身，掙脫開他的懷抱，順便把韓召意也扶好了，坐在床上。</br> 她的方向正對著病房門口，扶韓召意坐好后，抬眼就看到蔣牧不知何時站在門口，四目相對，韓栗不知該說什么。</br> 趙霆行看到她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轉身看向門口。</br> 蔣牧淺笑著進來，他穿著正裝，應該是打算去公司，順便過來看韓召意的，手里還拎著他平日在家玩的玩具和早餐，坐到韓栗的身側看了看韓召意，順便把玩具遞給他。</br> 韓召意開開心心接過玩具，“謝謝蔣叔叔。”</br> “還有沒有想要的？蔣叔叔下班給你買回來。”</br> 韓召意搖頭。</br> 蔣牧本習慣性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但看到上面纏著的白紗布，又落下了，“好好休息。”</br> 韓栗送他出門，對于剛才被趙霆行莫名抱住的事，誰也沒提。</br> “剛才醫生查房過，一會兒再做個檢查，沒事下午應該就可以回家。”她說。</br> “好，你自己也注意休息，晚上家里見。”他本想說下午過來接她們出院，但沒說，知道趙霆行會送她們回去。</br> “嗯。”</br> 本來只送他到門口，又一路送他到電梯間。</br> “有事跟我說？”蔣牧停下腳步。</br> 韓栗確實有很多話想說，韓召意的傷、伊家二老的話，讓她對自己過往的一切選擇，產生了巨大的自我否認和自我懷疑。</br> 包括她和蔣牧的這段感情。</br> 可眼下，也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所以搖頭說道：“沒事，最近你辛苦了，我幫不上你任何忙。”</br> “你別多想，好好照顧孩子，晚上見。”</br> 上午又復查了一遍確定沒事之后，下午就辦理了出院，趙霆行開車送她們回家的。</br> 到了小區，韓召意甩賴不肯自己上樓，非要趙霆行抱著不可。趙霆行便一把抱起他上樓。</br> 這孩子，大概是被砸了一下之后，變得很黏人，回到家也要黏著趙霆行不肯讓他走。</br> 果然是父子連心，正巧趙霆行也不想走，他這人我行我素慣了，不想走就賴著不走。</br> 昨晚他之所以在她家樓下呆那么久沒離開，是想明白很多事，萬家燈火里，他也想有一盞是屬于他的，在外忙得再苦再累，他也希望回家，是他牽著她們娘倆的手回家，尤其昨晚韓召意受傷，他更希望第一時間保護她們的是他。</br> 所以韓栗要罵他沒臉沒皮也無所謂，他就是要沒臉沒皮。</br> 好在韓栗并沒有趕他走，回來以后就自己回書房坐著了。</br> 她在看昨晚玩具房的監控，想看看韓召意是怎么受傷的？視頻里，就見韓召意拿著飛機模型，一蹦一蹦想把飛機模型放到高處，蹦跳著夠了一會兒，發現那個柜子上部分是搖晃沒那么穩固的，他抬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自己站到柜子側邊很使勁去推那排柜子，但他力氣不夠大，那柜子只是搖搖晃晃的，他又跑到正面蹦跳掛到架子上，在上面來回晃蕩。</br> 看得韓栗心驚肉跳，真是熊孩子，一點不讓人省心。隨著他蕩秋千似的亂晃，那架子上的模型車，嘩啦啦全倒了，與此同時，那架子也應聲倒下，掛在上面的韓召意腦部也重重磕在架子的邊角上。</br> 韓栗看著監控的手都是抖的，太調皮了熊孩子。</br> 但腦子里又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她急忙把視頻往回放，認真看韓召意掛在架子上的表情，他是故意的。</br> 他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br> 這個念頭一起，韓栗全身前所未有的冰涼，拽開門把手沖出客廳，想上前狠狠打他一頓，她一臉的怒容，抬起手，卻在看到他的傷口時生生忍住，放下了手。</br> 韓召意見此，害怕地往趙霆行身后躲了躲。</br> “你干嗎呢？嚇到孩子了。”趙霆行最護著韓召意。</br> “你問他干嘛了，都干嘛了？你出來，躲什么躲？”韓栗克制不住咆哮的怒吼，聲音尖銳，他這么小，怎么會有這樣的思想？</br> 以傷害自己的方式求得他們的關注？還是想阻止她和蔣牧的來往？</br> 這個監控她能會看，以蔣牧的細心，他必然也會看到。</br> 趙霆行看她臉色不對，韓召意又緊緊拽著他的衣角躲在身后，想必是真做壞事了，所以把韓召意拽到面前來，表情也嚴肅問：“做什么了？”</br> 韓召意平時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為大人從來沒有真正跟他發過火，現在見媽媽這樣，趙霆行又嚴厲，真害怕得大哭起來。</br> 韓栗又生氣又心疼，怕他這樣影響到傷口，可原則性的問題，她不能心軟，就那么瞪著眼看他。</br> “我不想你和蔣叔叔在一起，我只想你和趙霆行在一起。”韓召意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說。</br> 趙霆行聽著，眼眶驀然一熱，胸間前所未有的被漲滿，最護犢子的他，這時哪里肯多說他半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