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霆行張狂，除了顧阮東和那位岑總，其他人，他總能雞蛋里挑骨頭，挑出幾分毛病諷刺一番。</br> 就像那個程少帆，花花公子一枚，人不靠譜，他相信韓栗也不會真上心；但這蔣牧，他查了半天，就真查不出任何問題來。</br> 和別的富家子弟相比，人很低調，沒干過什么出格的事，談過幾個女朋友，也是和平分手，沒聽有人鬧過。</br> 趙霆行了解完，更胸悶了，這樣的男人，當然配得上韓栗，也配得上韓召意。</br> 但最后，他把言瑾給他的資料扔一邊，嗤之以鼻，中規中矩，無趣得很。</br> 總算是找了一點讓他覺得扣分的東西，胸口的憋悶才稍稍緩解一點。</br> 他在京中的分公司已經進入正式運營，周末兩天帶著韓召意，說是陪他玩，但大多時候就是帶在身邊，陪著他在公司，開一個又一個的會議。</br> 韓召意很乖，他去開會，他就安靜地等著，中午或者下午開完會，他要去工地，韓召意也開開心心跟著，并不鬧著要去游樂場玩。</br> 兔崽子乖得讓他有點愧疚，所以周日下午，他把所有工作都放下，專心帶他去游樂場玩。</br> 韓召意一進游樂場就玩瘋了，趙霆行拎著他的水壺和隨身包跟著，他個頭大，在游樂場一群小屁孩的面前，跟巨人似的。</br> 韓召意不一會兒就玩得滿頭大汗，沖到趙霆行的面前喝了一口水。</br> “我去買紙巾給你擦臉。”</br> “包里有。”韓召意指了指他拎著的包。</br> 這包是昨天接他時，韓栗拿下來的。趙霆行一直沒打開過，因為晚上要送他回去，所以才拎著。</br> 這會兒拉開拉鏈，女人很貼心，里面放著韓召意的小毛巾，紙巾，換洗衣服和睡衣等，都用單獨的袋子放好，每個袋子上面貼著標簽，還有一張便簽紙，羅列幾條韓召意的生活習慣。</br> 似曾相識的感覺。</br> 忽然想起，當初在森洲，伊心把韓召意扔給他帶時，也扔給他一個一模一樣的包。</br> 再往前，是很多年前，他們工地承接了外邊的項目，不讓女的跟著，韓栗給他準備行李時，也會給他每天要換洗的衣服用簡陋的塑料袋分好放得整整齊齊的，她說：“你不會洗衣服，帶回來給我洗。”</br> 他鄙夷：“放那么多天，不臭了嗎。”</br> “那我每周去一次你們的工地拿衣服，但你換下來后，不要跟干凈的衣服放一起，免得弄臟了。”</br> 他很不耐煩：“啰嗦。”</br> 但不管她強調多少次，他還是會弄混了，在工地沒那么多講究，每次她都氣得要命，原本一周去一次工地拿臟衣服，后來改為兩天去一次，她總說，即使在工地干活，她的男人也要每天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br> 當時只道是尋常。</br> 看他盯著那個包發愣，韓召意在旁邊喊他：“趙霆行，找到紙巾了嗎？”</br> 他回神，翻了一下包，沒看到紙巾，就用毛巾給他擦。</br> 毛巾上的圖案是一只小狗，邊角上還有他的名字，招財。</br> 他拿著毛巾胡亂在韓召意的頭發上和臉上擦了擦，韓召意也不在意，卻忽然問：“趙霆行，你也能養條狗嗎？”</br> “養什么狗？”莫名其妙，他不喜歡狗。</br> “跟招財爸爸的狗一樣，我們養一條叫進寶，可以嗎？媽媽很喜歡狗。”</br> 趙霆行：“你媽是喜歡狗，還是喜歡人啊？”</br> 他知道的韓栗并不喜歡狗，以前看工地大門的大爺養了一條牧羊犬，她每次經過，都要躲在他的身后走。</br> 但那狗卻跟她很親，她當年，離開工地時，那狗追了她那輛車好幾里地。</br> 很多遺忘的事情，卻漸漸在腦海里清晰起來，越清晰，越覺得胸悶難受。</br> 偏偏韓召意還在旁邊插刀：“喜歡人也喜歡狗。”</br> “你呢？”他問。</br> “我也都喜歡。”</br> “我問你是更喜歡蔣牧還是更喜歡我？”</br> “不能這樣比。招財爸爸是媽媽喜歡的人，而你是我的爸爸。”</br> 趙霆行聽到他說爸爸兩個字，胸口刺痛，眼眶也發熱，但是嘴巴不饒人：“你還知道我是你爸爸，你一聲爸爸都沒叫過。”</br> 韓召意：“你什么時候對媽媽好，我就什么時候叫你爸爸。”</br> “小混蛋。”他又用毛巾在他臉上胡亂擦了一把，“去玩吧。”</br> 玩到很晚，父子兩人又去吃了飯，很晚的時候，才把韓召意送回韓栗的住處。</br> 韓召意在車上睡著，他沒有抱上樓，等著韓栗下來接。</br> 趙霆行帶孩子，韓栗其實很放心，這兩天沒有聯系過他們，也不方便聯系，這么晚了沒送回來，她便發了一條信息，讓他明天直接送去幼兒園。</br> 這兩天她在家，主要是和蔣牧去家居商場采購，買些家庭需要用品，下午時，蔣牧店里有事走了，她給趙霆行剛發完信息，就收到他的回復：在樓下，下來接。</br> 韓栗剛洗完澡，穿著吊帶睡裙，所以隨手在外面搭了一條披肩包裹著，踩著拖鞋就下去了，只是接韓召意而已。</br> 趙霆行的車停在那很顯眼，打著雙閃，人沒下車。</br> 她過去敲了敲他的窗戶，示意他把后門打開。</br> 趙霆行沒開門，透著玻璃看外面的女人，她稍彎著腰，表情冷淡，輕敲了下他的窗戶。即便外面裹著披肩，他也能想象她里面什么樣，太熟悉了。</br> 韓栗又敲了下車窗，趙霆行打開了駕駛室的門，人也旋即下車，韓栗往后退了兩步，就聽哐當一聲，車門在他的身后關上。</br> 夜色下，韓栗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攬過去，壓在車前。</br> “放開，你瘋了。”她伸手推他，但推不動。</br> 他一慣粗魯蠻橫，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為了拉開與他的距離，她只能無限往后靠，后背幾乎貼近車前蓋。</br> 她越往后仰，趙霆行就越往前，始終與她保持著近距離，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肩頸處。</br> 她的披肩散在車前蓋上，前面風光一覽無余，鎖骨處有一處很淡很淡的紅色，趙霆行看到，眼眶微熱，低頭狠狠在這隱隱的紅色里吸了一口，用自己吸出來的顏色，掩蓋之前那抹顏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