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栗拿著盒飯進的那間臨時會議室,他也進去坐在她的對面。他很多年沒有吃過這種工地上的盒飯,但是蓋子一掀開,那種油膩的、千篇一律的氣味,依然熟悉,也依然覺得惡心,難以下咽。</br> 所以他在做什么?有病才給自己找這罪受,剛才應該跟那小子去言瑾那吃。</br> 再看對面的韓栗,一邊拿著手機回復信息,一邊慢條斯理吃著盒飯,絲毫沒有嫌棄的感覺,甚至吃相優雅,仿佛是什么饕餮大餐,與多年前那個挑食,什么肉都要往他飯盒里夾的干瘦姑娘判若兩人。</br> “現在倒不挑食了?”</br> 韓栗聽到聲音,從手機里抬頭看他一眼,沒理會,低頭繼續處理手機上的事,公司一大堆事情找她。</br> “吃飯就不能專心一點?也不怕噎死。”趙霆行又說了一句。</br> 韓栗再次被打擾,也怒了:“你管得著嗎?”</br> 說完端起前面的盒飯起身離開會議室,一刻也不想跟他在同一個空間呆著。</br> 趙霆行本來就吃不下,現在更吃不下了,什么女人啊,這么大脾氣。他以后要再管她,就是狗。</br> 韓栗忙得要命,出差來京好幾天了,公司那邊一大堆事情等著她處理,尤其是伊雯這兩天為了伊心也回京了,公司屬于沒人管的狀態。</br> 這邊設計稿基本搞定,后期不用她時刻盯著了,原本計劃回森洲,但是韓召意這兩天一直跟著她住酒店,暫時還不方便送回伊家,這讓她陷入兩難的境地。</br> 吃完飯,回復完公司各種信息,她便回伊家了,想看看伊心到底怎么了。</br> 走出大廈玻璃門時,看到程少帆的車正好開過來停在她的面前,韓栗了然,輕車熟路開門上車:“不用謝,我也正打算去伊家。”</br> 太了解他了,一定是知道伊雯回京了,自己又不敢去找她,拉著她當擋箭牌。</br> “大恩不言謝,他日要我幫忙,必將赴湯蹈火。”</br> 韓栗冷哼,男人的話聽十分,能信一分就不錯。</br> 到了伊家,剛走進院子,就聽到主屋里傳來一聲清脆的砸東西的聲音,接著就是伊雯的吼聲:“你發瘋也要有一個度,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就剩一個顧阮東了?”</br> 伊心的聲音歇斯底里,“是,全天下的男人,我只想要他這一個。你說怎么辦,你教我怎么辦,我就是忘不了他。”</br> 得過一次,之后的男人都是索然無味。</br> “那你去找他,是死是活給你一個痛快。”</br> “你以為我不敢去找他?我會去找他的。”</br> 伊雯被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之前已經耐心開導,帶她出去旅游散心,結果反而變本加厲,耐心耗盡,語氣緩和了一些:“我不想再跟你扯這些沒用的,你要再在家發瘋,只能給你送醫院去,有病治病,你的那些品牌店全部關了算了,也省得在家嚇到韓召意。”</br> 伊雯不理解,以前就不理解,她們家條件不差,伊心自身的條件也不差,甚至可以說是優越,一向心高氣傲的,大學時不至于為了錢去胡來。</br> 她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你說,你當初是不是自愿的?你怎么跟他聯系上的?”</br> 院子外的韓栗和程少帆也聽到她質疑,程少帆臉沉了沉往里走,韓栗也邁步進去。</br> 伊雯看到程少帆來,臉更黑了,等著伊心答復。</br> 這屋子里,只有韓栗是真正跟顧阮東有過長時間相處的人,所以她最有發言權。</br> 伊心聽到伊雯的問話,不可思議,“我那時大學了,你以為我傻還會被誘導嗎?”她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接近他底下的那個姓陳的。</br> 韓栗也開口:“其實顧阮東骨子里很正派、有底線,他底下人太多,也太雜,有時候底下的人干的事,他并不一定知情,但外界都算他身上。他又不在乎外界評價。”</br> 伊雯:“你怎么還幫他說話呢。”</br> “實事求是,這是伊心的問題,需要改變心態的是她。”韓栗說話也不留情面。</br> 伊心更瘋了:“你們一個個有什么資格說我?”</br> 她指著韓栗:“你倒追男人,人家理你了嗎?”</br> 又指著伊雯:“還有你,你做再好又有什么用?程少帆還不是跟你分手了?”</br> “我們誰也別說誰,誰也別管誰。”</br> 她不痛快,誰也別想痛快,指著別人的心窩戳,屋內每個人都瞬間沉默。</br> 確實,誰也別說誰。</br> 程少帆看伊雯,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見她臉色奇差,終究是沒說出口。</br> 伊雯:“從今往后,我不會再管你,你要找死別人攔不住。佛祖也渡不了蠢貨。”</br> 伊心:“你才是蠢貨,我至少得到過,你呢,你當了程少帆多少年的備胎?他碰你一下了嗎?”</br> 啪!</br> 伊雯扇了她一巴掌,氣得手發抖。</br> 伊心被打,自然也想還手打過去,一旁的程少帆把伊雯一把拽到自己的身后,伊雯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br> 而伊心那一巴掌就打在了程少帆的身上。m.</br> 場面一度混亂,偏屋的門忽然被打開,伊家二老一臉怒容:“你們都鬧夠了沒有?鬧夠了,都給我滾。”</br> “以后沒經過我同意,誰也別想進來。”</br> “韓栗,晚上把招財送回來住。”</br> 二老發言,所有人都靜止了不敢再說話,剛才以為他們不在家。</br> 四人被二老趕出院子,站在家門口,繼續沉默著,沒有一個人的心情是好的。</br> 程少帆打開車門,“上車。”</br> 沒頭沒腦的說,也不知道喊誰上車。</br> 伊心頭也不回地走了。</br> 伊雯也是,在他說上車時,徑直越過他身邊走了。</br> 只留下韓栗和他站在那里,兩人看著姐妹倆的背影,都無奈。也都被戳中痛處,心里不痛快。</br> “送你回工地?”程少帆問。</br> “去幼兒園接韓召意吧,快放學了。”</br> 下午來伊家,她現在心里也很糾結,要不要把韓召意接回自己身邊。畢竟以伊心目前的精神狀態,不是一天兩天能好,伊家二老不會真不管她。</br> 兩人在車上一句話沒再交流,各有心思,程少帆一直沉著臉,把她送到幼兒園之后,“我今天狀態不好,不等小招財了。”</br> 說完開車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