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桂花林中走出來,走了一段路,沈茉云卻聽到紅汐在說:“主子,再往前走就是昭明宮了。”
沈茉云略微皺了皺眉,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回吧。”她可不想去昭明宮跟皇后談心刺探什么的,不夠讓人累的。
“是……主子,是皇上。”紅汐剛轉身,就看到前方走來的明黃色身影,忙扯著沈茉云的袖子低聲提醒道。
沈茉云也看到了,往前略走了幾步,跪下行禮道:“妾拜見皇上。”
宇文熙走過來,眼神有些陰郁,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但還是將沈茉云扶起來,聲音溫和,“愛妃免禮。你怎么在這兒?”
沈茉云微低下頭,恭敬地說:“妾見今日無事,便出來御花園散心,誰知一時失神,竟走到了皇后娘娘的昭明宮外,還請皇上恕罪。”皇帝心情不好,還是小心些,先請罪再說。
宇文熙淡淡地說:“哦?淑妃一向心思細密,知書達理,居然也會想事情想得失神?是是什么事兒,說來給朕聽聽。”
千萬別將皇帝的場面話當真心話,真說出來你就死定了。沈茉云微微露出一個窘迫的淺笑,低聲道”:“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妾剛才經過桂花林,想起了往年這個時候吃的水晶桂花糕,這才有些心不在焉。”
宇文熙聽了這話,又看了看掉落在她發間的幾朵金黃色小花,臉色好了一點,聲音同剛才一樣溫和地道:“江喜,朕記得,水晶桂花糕在往年也是這個時候供應的。”
“回皇上的話,那片桂花林前兩日才剛剛開花,想來御膳房這幾日就會獻上這水晶桂花到各宮主子處。”江喜小心回道。
“恩。”宇文熙點了點頭,又道:“既然愛妃喜歡,以后御膳房凡是做了這道點心,都送一份去長樂宮吧。”
“奴婢遵旨。”江喜躬身應了一聲。
“謝皇上。”沈茉云微紅著臉,對皇帝福了福身子,想是沒有料到皇帝會這么說。
“朕還有折子待批,就先回兩儀殿,改日再陪愛妃一起去賞花。”宇文熙拍了拍沈茉云光滑如玉的手背,丟下了這句不算承諾的承諾,就帶著一群跟班離開了。
“恭送皇上!”沈茉云依禮跪下,直到皇帝走得不見人影了,才徹底地松了一口氣,有些疲倦的對紅汐說,“扶我起來。”還好應付過去了,要是剛才說得有哪點不合皇帝的意,保不準現在就是禁足了。
“主子小心!”紅汐小心翼翼地將沈茉云扶起來,趁幫她撫平因為行禮有些褶皺的衣服時,“皇后身邊的玉桃正在看著我們。”
沈茉云怔了一下,隨即便道:“不用理她,當做沒發現。走吧。”
紅汐當即不再說話,只顧扶著沈茉云離開此地。
當天晚上,紅汐一邊幫沈茉云除去手上的玉鐲,一邊說道:“聽說,今兒早朝,有人參了蕭家一本,說他們目無王法,欺上瞞下什么的,好像鬧出了人命官司。皇上為此,在早朝時將蕭大人狠狠地斥責了一頓。”
這里的蕭大人自然是指蕭皇后的父親,沈茉云聽了,平靜地點了點頭,道:“知道是什么事就好,下面的事你也不用繼續打聽了,反正也是遲早都能知道的事兒。”至于皇帝在昭明宮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就不是她該知道的了,她倒樂于裝個糊涂。
“是,主子英明。”
第二天,沈茉云去昭明宮請安時,蕭皇后仍然是一副端莊得體的姿態,似乎昨天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沈茉云掃過眾人和往常一樣笑意盈盈的臉龐,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面正在幸災樂禍呢。
江麗儀按著品級坐在稍后面的位置上,妝容衣飾特意收拾過,既出挑也不清寡,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她應有的身份,表情和眼神都謙恭無比。沈茉云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又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
為了皇上說的將御膳房的水晶桂花糕送去長樂宮一事,自然也有人對沈茉云諷刺了幾句,不過都被她擋了回去。眾人說說笑笑好一陣子,氣氛極其融恰,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是姐妹相聚一樣親密無間,誰知突然間皇后扔了一個巨雷下來。
“昨兒太醫依例給江充儀請脈時,發現江充儀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算算時間,應該是陪皇上南巡那段時間懷上的。本宮已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皇上,皇上也是極為高興呢。”
一瞬間,滿屋子女人的臉色都精彩紛呈,讓沈茉云又看了一次變異版的川劇“變臉”。未免太過另類,沈茉云也露出了震驚的眼神,眸光一掃,卻看到了末座的江麗儀,她的臉上,正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絕望和傷心欲絕的難過。
類似的表情,沈茉云在蔣才人那兒已經見過一回了。她收回視線,心里也不知道是好笑還是唏噓。說不定,當初并不是江麗儀主動對皇帝獻殷勤,而是皇帝自已跑去追求人家的,只不過,這邊睡了自已的寵妃,掉過頭又去找其他女子訴衷情。在現代,就算是花花公子追求清純小女生,好歹也會裝幾天老實,而皇帝則是完全不會考慮這個。
“恭喜充儀妹妹,這宮里,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柳貴妃微笑地說著,眼中同樣有著隱藏得很好的嫉妒和不甘。
“是啊,蕭婕妤妹妹和充儀妹妹可要小心保得身子,為皇上多添兩個小皇子,也能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多兩個小玩伴。”張德妃搖著羽扇,笑容可親地說著。
“可不是,你們現在,可是金貴著呢。”朱修儀也不掩妒意地開口說道。
“瞧你們,可把江充儀說得不好意思了。”蕭皇后打趣道。
你一言,我一語,好像剛才的失控不滿只是一時錯覺,大家又繼續姐妹情深,而主角之一的江充儀則是依然微笑著,不管誰說的話,都是含笑接下。
江麗儀臉色蒼白地看著這一幕,她突然覺得自已所做的一切是這么可笑,當初她是為了什么才會進宮?那個男人不是說最喜歡她的溫柔,讓他一見傾心不已嗎?為什么轉過身就能跟他的寵妃繼續柔情蜜意?兩個月的身孕,兩個月啊!他正對她說,他對她是真心以待,她信了,在知道他是皇帝時仍然追隨前來,雖然當時的情況不容她有別的選擇,可是她還是抱著幾分期望,相信皇上對她是真心的。畢竟,這是他親口對她說的,君無戲言啊!她卻是忘了問他,這份真心持續多久?
再想想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羞辱,尖銳的指甲扎進手心,江麗儀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讓自已不會當場失控。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既然帝王的真心飄渺如云霧,那么,她就得自已為自已打算一番,在這宮中好好的活下去,至少,不能讓家中的父母擔心。這時,昨天淑妃說的最后那句話浮現在了她的耳邊,江麗儀抬起頭,快速地看了一眼坐在最首位的皇后,心中一片思量。
好幾位嬪妃都有注意到江麗儀失態,她們一撇嘴,心里嗤笑了幾聲。沈茉云也注意到了,看著她從一開始的傷心欲絕變成現在的冷靜無波,不由得感嘆,失戀的女人,果然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