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把車停在了一所破舊的大樓前面,大樓看起來搖搖晃晃的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鏡潛淡淡的看了一眼周圍的環(huán)境,有一只死貓腐爛在旁邊的泥土中。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顏牧的家,有些出乎意料。
“上去吧,去接你媽媽下來。”鏡潛揉揉小孩的頭發(fā)說道。
顏牧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鏡潛,眼眶濕潤,“一定要搬嗎?我和媽媽住在這里也很舒服。”
“上去吧!”鏡潛沒回答他,只又說了一遍,顏牧不說話了。他打開車門慢吞吞的下去。
通常情況下,鏡潛是不喜歡同樣的一件事情說兩遍的,而顏牧深刻的明白這一點,這也是顏牧不在反抗的緣故了,說實話,他害怕鏡潛生氣。
這種害怕仿佛從上一世帶到了這輩子一樣,不倫你是否重新活過,有些深入骨髓的記憶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就像此刻,他明知道不能去接媽媽下來一樣,最后他還是被那種不想惹怒鏡潛的慣性給打敗了。
顏牧走在大樓的入口,里面的燈是壞掉的,黑黝黝的一片,像是一個會吞噬人的黑洞。他站在這,就著陽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指,然后慢慢的走了進去。
也許歷史會改變。
上一世,也是這幅場景,鏡潛在樓下等著,自己去接媽媽下來。
他希望媽媽的身體好起來,于是便央求鏡潛可否把媽媽接過來,當(dāng)時的鏡潛看了自己一眼,有些厭棄,但最后依舊答應(yīng)了。鏡潛同意了,他非常的高興,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去見媽媽,可是誰又知道,之后會是這樣的……
那是發(fā)生在十二歲的時候,而現(xiàn)在自己才九歲,年齡不一樣,也許那件事情不會發(fā)生。
他一步步的走著,緩慢的步伐,走在樓梯上發(fā)出悶哼。他從來都不覺得這段路有多難走,可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這比他想象的更不容易。
終于來到那那扇緊閉的門前,顏牧輕輕的敲門。里面?zhèn)鱽砟_步聲,停住,“咯吱”一聲,門緩緩的開了。
“牧牧回來了,來,媽媽做了午飯,快過來吃吧!”葑菲笑看著站在門口的兒子,手里還端著一盤熱乎乎的番茄炒蛋。
顏牧坐在椅子上,幾次想要張嘴,但在看到葑菲臉上淡恬的笑容后,凝噎住了。
“媽,你覺得這房子怎么樣?”他食不知味的吃了幾口,終于還是說了。
葑菲僵了一下,然后說:“很好,這里我一直住著,很好啊!”她還是笑著,但是眼神卻漸漸迷離了,“這房子里還有你爸爸和我的回憶,你知道嗎?當(dāng)時常蔣是多么愛我,可是后來怎么會走呢?”
顏牧知道此時不該刺激葑菲,從前也是這樣他對葑菲說,要不要搬出去住,然后葑菲發(fā)作了。猙獰的表情歇斯底里的摔著東西,辱罵著他。
葑菲的精神有多么的敏感他知道,可是這些日子來,他看著媽媽一天天的變得精神變得開朗,他的心忐忑著,此刻的他想要試試,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勸說媽媽離開著,然后去治療,而不是單靠吃藥來壓抑。
精神這種東西,你越是壓抑它,在它爆發(fā)的時候,就越可怕。
“媽媽,要不我們搬出去住吧!這樣還可以治好你的病……”顏牧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看到葑菲轉(zhuǎn)過頭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的像是一把利刃。
“你想讓我搬出去……為什么……,這里是常蔣留給我的最后的東西了,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走……啊~”她越說越急躁,突然的她大叫起來,拿起桌上的盤子就往地上扔,菜肴湯汁灑了一地,有些溫?zé)岬臑R到了顏牧的臉上。
顏牧看著地上破碎的碗盤,顫抖著。
此時的他就像真正的九歲男孩一樣,看著變得歇斯底里的媽媽不住的顫抖,他恐懼,那些被他可以淡忘的夢靨仿佛就在眼前。
歷史再次重現(xiàn)了。
突然,葑菲跳上窗臺,她的身體搖搖晃晃的,一只腳踏在外面。
顏牧驚嚇的看著她,朝她跑進,抓住葑菲不停甩動的一只手臂,大叫道:“媽,你下來,我們不搬家了,不搬了,你快點下來啊!”他一邊流著淚水一邊大喊著。
葑菲轉(zhuǎn)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顏牧淚流滿面的樣子,眼里都是慢慢的厭棄,她甩來顏牧抓住自己手臂的小手說:“你為什么要我離開這里……你這個怪物,帶走了我的常蔣還不夠嗎?”
顏牧不住的搖頭,他抽噎的說著:“不是的……媽,不是這樣的……”
為什么這一世的他還想要帶葑菲離開這里,那只不過是他的念想還存在,他希望媽媽能夠好起來,他希望媽媽不用在依靠藥物壓抑自己的精神,他希望媽媽能夠過上好的日子……
可是現(xiàn)實終究讓這份希望再度破滅。葑菲的病從來都沒有好過,他高看了自己。
“你這怪物……”葑菲拉住顏牧的細小的手臂,一巴掌打開了他的臉上。
而此時一直坐在車里的鏡潛在看到窗口處的身影的掙扎后,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猛然打開車門,朝顏牧家跑去。
葑菲踢了一腳,顏牧趴在地上,疼痛蔓延在他全身。眼淚浸透了他的視線,他從地上抬起頭迷蒙的看著葑菲。眼睛募的睜大,他往后掙扎著。
他看到了,看到了葑菲手里的刀,他的記憶一下子從腦海中攢動起來。他想起了,那年的十二歲,他清清楚楚的記得,他的小手指,被葑菲砍了下來,沒有人性的砍了下來。
然后當(dāng)葑菲想要把他其余的手指盡數(shù)砍下時,鏡潛砸開了門,他被鏡潛抱住,他感到鏡潛瘋狂的跑著,把他斷掉的小指抱在手里,他的血流了他一身,他不住的喊疼,然后他聽到鏡潛說:“牧牧…牧牧很快就到醫(yī)院了……疼就喊我的名字,喊我的名字……牧牧我在你身邊。”
然后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前往醫(yī)院的路上他一路喊著“鏡潛”。
“不要……媽媽,不要這樣……啊……”顏牧雙手不停的甩著,他無助的哭泣。
可是葑菲只是面無表情,她的眼里有著報復(fù)的快-感,她抓住顏牧的手指。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那是他的兒子嗎?不,不是,她的兒子早已死在了她的肚子里,那個健康的孩子死了,而活下來的只不過是一個被惡魔占據(jù)的身體。
丑陋、邪惡,奪去她最愛的魔鬼。
伴隨著顏牧的掙扎。葑菲抬起手里的刀,對著他的手指砍下去。
刀起——刀落下。
溫?zé)岬难卧陬伳恋难燮ど希难坶]著,緊緊的閉著,顫抖著。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鏡潛。
沒有疼痛,沒有肢體分離身體的麻木,只剩下心臟處悶悶的疼。他往下望去,刀沒有砍斷他的小指,只因為鏡潛用手握住了刀鋒。一滴一滴溫?zé)狨r紅的血落下,在地上凝聚。鏡潛的臉色是那么蒼白,他看著顏牧的手,似乎在恐懼。
“少爺,你怎么了?”一聲驚呼,伴隨著是凌亂的腳步聲。幾個男人很快的奪過了葑菲手里的刀,砍了一手刀,葑菲暈了過去。老管家想去看看自己少爺?shù)牧餮氖郑墒潜荤R潛甩掉了。
鏡潛緊緊的抱住顏牧,他的手腳冰冷,仿佛做了一個大噩夢,他無法忘記進來的一剎那見到的景象,讓他無法呼吸。
從一始終顏牧都沒有說話。他一直看著葑菲,那剛剛還揚起微笑說給自己做了好吃的菜的女人,她躺在地上,手里的沾血刀早就被扔掉,沒人去看她,他們從她身上跨過去,有時候還給她一個厭惡的眼神。
直到………
“牧牧,沒事了……牧牧……”鏡潛輕輕的喊著他的名字,試圖像從前一樣摸摸小孩的頭發(fā),可
是顏牧頭微側(cè),躲過了。
“你還要我搬過去住嗎?”顏牧盯著他手掌的傷口,眼神漠然。
“牧牧……”鏡潛說不出話了。
“為什么,我還會想要去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