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們沒出游。

　　因為牧牧感冒了，小孩昨天落水，雖然回去就洗了熱水澡，但還是著涼了。

　　鏡潛拿出溫度計，看了一眼，三十八度半，額頭貼在一起，感覺溫度燙燙的。他把藥遞到顏牧嘴邊，拿起一杯水給他喂。

　　“把這藥吃了，先睡一覺，如果還發燒就只能去醫院了。”鏡潛幫小孩掩住被角，讓他好好睡覺。

　　顏牧搖頭，懨懨的說道：“我不要去醫院。”

　　鏡潛不答話，摸摸他的臉，在小孩額頭上親了親，“我有點事要辦，不能陪在這里，你先睡覺，等醒了就見到我了。”

　　“嗯，知道了，你去吧。”顏牧把臉縮在被子里，悶悶的聲音從里面發出來。一會就聽到腳步聲，他透過一個小角看到鏡潛開門離開的背影。

　　顏牧覺得心里悶悶的，他不想去醫院，因為他記得上一世他就是在醫院里被發現自己身體的秘密的。那個時候的他十四歲，一切藏的都那么好。可卻在醫生的幾句低語中，被鏡潛知道了。

　　他其實已經不記得，當時鏡潛的表情了。反正他就記得自己那天一點都不好受，也許是刻意忘記了，也許是根本不想記起。

　　窗簾厚厚的遮住著陽光，房間里昏暗。顏牧縮在柔軟的被子里，聞著鏡潛為他點的安神的熏香，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境里的他是在一場世紀大婚禮的現場。他記得這里，是鏡潛的婚禮現場。他只看見鏡潛穿著白色禮服和他的新娘站在一起，往日冷淡的臉上掛著少有的笑容。他只覺得痛，心痛。

　　顏牧恍恍惚惚的夢見，自己扯著笑容祝福著他們，然后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和鏡潛有關系了。可是就在那晚，他有了孩子。被鏡潛強行的那晚，他痛徹心扉的那晚。

　　記憶的碎片斑駁的滑過，在顏牧的腦海里漣漪。

　　在婚禮那晚，他聽到那個美麗新娘的哭泣，他全身赤-裸的縮在床上被他們罵著，他瑟縮著遮住自己不堪的秘密，他茫然失措的尋找著鏡潛，可是再也找不到那個人了。

　　睡著的小孩似乎被夢魘所束縛著，鏡潛處理完了一些事物，就來看牧牧。可是沒想到卻看到小孩低低的抽泣，他在睡夢中流著淚。

　　鏡潛伸手想把小孩叫醒，卻在碰到他的一剎那停住了。因為他聽到牧牧嘴里喃喃，“鏡潛……”這一刻，他只覺得心里一滯，然后刺痛慢慢涌入心口。他按住自己的心臟處，他覺得那里似乎有人在敲打，猛烈的撞擊。

　　“牧牧……”鏡潛輕輕的叫著顏牧，然而在這時，房門被一下子打開。從外就聽到了一個高揚的女聲，比鏡潛溫柔的聲音更快的叫醒了顏牧。

　　“鏡潛哥哥——”

　　顏牧迷迷糊糊的眨著眼，愣愣得看著眼前的小蘿莉。

　　白色蕾絲小短裙和卷卷的棕色及腰長發，白皙的臉蛋上掛著高興的紅暈。看到鏡潛就飛撲過去的小蘿莉。

　　鏡潛沒有抱住飛撲過來的小蘿莉，他皺起眉，似乎不喜歡這樣的接觸。

　　可愛的小女孩被冷落了，她噘著小嘴，指著縮在被子里并且靠在鏡潛身上的顏牧，睜大眼睛看著鏡潛，“哥哥，他是誰？”

　　鏡潛不理她，側身詢問顏牧，“牧牧，還難受嗎？”

　　小孩搖搖頭，“已經不燙了，是不是不用去醫院了。”

　　鏡潛莞爾，輕點了下頭，“如果等一下又燒起來的話，你就得乖乖的去醫院了。”

　　“我好著呢，不會在發燒了。”顏牧不服氣的舉起小胳膊，卻因為沒力氣又放了下去，鏡潛抱著他，頗有寵溺的意味。

　　一旁的小蘿莉呆呆的看著他倆這旁若無人的對話，在發現鏡潛哥哥真的不理她后，愣了，然后哭了。這哭聲可比起江家那小子更加攝人心魄，顏牧受不了，趴在鏡潛懷里，躲了起來。

　　鏡潛拍了拍顏牧的后背，看著哭得淅瀝嘩啦的小蘿莉，那冷淡的眼神和剛才對著顏牧溫柔的神情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的關系，“郁馨你怎么來的，難道又沒和你爸媽說就到這里來了？”

　　郁馨小蘿莉聽到鏡潛終于和他說話了，抽搭了幾聲，幾滴金豆子掉了下來，才慢慢抽噎著，“哥哥，我都好久沒看到你了，這次聽到管家說你過來了，我才偷偷溜過來的。”
　　鏡潛看著這小女孩，無奈。

　　其實鏡潛是最不習慣面對這種嬌氣的小女孩的，鏡潛和郁馨算是青梅竹馬的關系，可是后來竹馬發現這青梅和他想的也太不一樣了。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粘著。這讓鏡潛有一段時間都害怕見到這愛哭的小女孩，一直躲著她，后來去了北城，和青梅說了道別，又被她哭壞一件衣服后，也卻是輕松了許多。

　　他站起來，冷淡的看著知道他肩膀的小女孩，“郁馨我去給你媽打電話，你該快點回去。”

　　“鏡潛哥哥……”小女孩在后面用被哭啞的聲音喊著。

　　“牧牧，我出去一會兒，你在休息休息，再過會就去吃晚餐。”鏡潛輕撫顏牧的臉頰，在他的額頭上親親。

　　顏牧點點頭，視線的余光卻看到一旁的小蘿莉惡意的瞪著他。他翻過身，避開了這視線。

　　等到兩人都走后，顏牧才緩緩躺平，他無力的看著天花板。

　　剛才那個女孩就是鏡潛未來的妻子，那個小蘿莉還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自己。他輕呼了一口氣，伸出手，看著自己這小胳膊，有一種錯覺。

　　所有人都還沒長大。

　　他們還在成長，成長在那些傷害還未發生的年齡。

　　剛才那個愛哭的小女孩就是在日后會成為鏡潛妻子的女人，顏牧記得那場世紀大婚禮上，她成熟優雅，站在鏡潛的身邊高貴的讓人無法直視。

　　而現在她只是個嬌氣愛哭的小女孩而已。

　　這種錯落的感覺，讓顏牧產生一種滿足感，就仿佛他是最厲害的那個，他知道人們不知道的秘密，他知道未來，他能夠避開那些可能對他傷害的事。

　　也許這就是重生的好處。

　　晚餐的時候，郁馨的媽媽也來了。為了借這個小祖宗回家，郁媽媽又是哄又是騙的總算是讓郁馨不哭了。小女孩癟著一張嘴，可憐的看著鏡潛。鏡潛對視而不見這類動作有一種很好的詮釋，事實上在他見到郁馨的時候，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做。

　　給顏牧夾了他愛吃的糖醋排骨，看著小孩小口小口吃著，鏡潛眼底淡淡的笑意。

　　“唔……哥哥欺負我。”郁馨大睜著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郁媽媽趕緊安慰，“小寶貝、小寶貝”一聲比一聲叫的無力加無奈。

　　顏牧給去一個憐憫的眼神，一邊覺得郁媽媽耐心多厲害，一邊也為她可憐。

　　沒想到那高貴的女人小時候竟然是這么一模樣，總算是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