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秋想盡全力救治惡狼先生的原因很復雜,不僅是因為他是她現在夫君,也不僅是因為只有他活著,才能勉強給她提供一個還算安全的居所。</br> 埋藏在心底深處更多一些的,是說不清的同情,還有……</br> 一點兒莫名其妙的期待。</br> 期待著,或許他并不是傳聞中的那么變態和可怕;</br> 期待著,她的生活也能和他的傷口一起,慢慢的好起來。</br> 這樣,在這個人妖魔三族共存的遠古玄幻世界里,她也不會那么孤單。</br> 畢竟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和她還有關系的妖,也就只有大灰狼先生一個了。</br> 若是他也死了……</br> 阮秋秋深吸了一口氣,有點不敢面對那樣孤獨又艱難的生活。</br> 她搖搖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br> 她伸出凍的發麻的指尖,努力的感受著周圍空氣中的水元素,一點一點的引導著體內的異能,片刻后,才艱難的凝聚出了一滴具有輕微治愈效果的水珠。</br> 她忍著腦袋里傳來的刺痛感,跪坐在石床上離惡狼先生近了些,一只手輕輕捏著他的下巴,輕輕掰開他蒼白的唇,抖著另一只手,將那滴水珠喂他喝了。</br> 為了不浪費,阮秋秋沒有避嫌,滴完水珠后還用指腹在他唇上輕輕擦了擦。</br> ——雖然大灰狼先生處于妖的自我保護機制把自己體溫調低了,但他的唇上還是保留著一些溫度。</br> 溫溫軟軟的,觸感很奇妙,竟然還有點暖和。</br> 阮秋秋沒忍住,又按了兩下,然后才猛然回過神來,急忙收回了快要被凍成胡蘿卜一樣的手指,有點無力的按了按刺痛的腦袋。</br> 幸虧那頭據說很狠厲的變態大灰狼是昏著的,不然她要怎么解釋她趁狼之危,看起來很像輕薄他的這件事啊。</br> 不過原來男……不,雄妖的唇是這種觸感的么……</br> 阮秋秋耳朵尖有點燙,她定了定神,又耗費了大半異能凝聚出了一滴水珠,喂大灰狼先生喝下了。</br> 這次她沒敢碰他的唇,只是一邊忍受著異能被挖空的虛弱感,一邊觀察著惡狼先生的臉色。</br> 她的異能見效還算是明顯的,她要等他恢復了一點活力才能稍微安下一些心。</br> 外面的天色暗了一些,拐著彎兒來到山洞內側的光線也弱了很多。</br> 阮秋秋睜大了眼睛,努力從大灰狼先生那張蒼白的狼臉上尋找一些血色。</br> 其實他是一頭很英俊的大灰狼——</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漆黑的眉毛緊皺著,眉宇擰成略有些猙獰的川。他眼尾狹長,不怎么翹的睫毛卻又濃又密,像兩把輕輕顫動的小扇子。</br> 大灰狼先生的眼圈呈現著十分不健康的青黑色,順著往下能看見挺直的鼻梁和略抿著的、唯一有些溫度的蒼白的薄唇。</br> 他簡直是她見過最清雋無雙的絕色狼妖了,如果忽略他臉上那道從左額一路貫穿到右眼瞼下的可怖傷疤的話。</br> 那道長長的、深深的傷疤雖然沒有傷到大灰狼先生的兩個眼球,卻硬生生破壞掉了他那張精致俊美的臉。</br> 還沒愈合的傷口隱隱能看到一些血肉,混合著血痂,讓他整頭狼看起來怪異又荒誕。</br> 他真的是一頭很慘的狼了。</br> 瀕死的時候被部落拋棄,臉毀了腿殘了眼睛也看不見了,阮秋秋看著大灰狼先生面頰上慢慢浮現起的一點點血色,又想起了她剛剛過來的時候,這狼崽還在啃雪團。</br> 阮秋秋悄悄瞥了一眼大灰狼先生干癟的腹部,又摸了摸自己同樣干癟的肚子,默默的嘆了口氣。</br> 如果不是太餓了,哪頭曾經很有尊嚴的狼妖會愿意變成最弱小的樣子狼狽啃雪呢?</br> 他比她還慘,起碼她還有點糧食和獸皮。</br> 她的這個夫君,卻是除了一身狼肉和一個冷冰冰的山洞外,什么都沒有了。</br> 眼眶酸了酸,阮秋秋從冷冰冰的石床上爬了起來,竟然詭異的感覺到了有那么一絲安慰。</br> 她看了眼昏迷著的某狼,調侃著說了一句,“你可千萬要活下去啊,不然我可是真的會把你做成狼干的,儲備糧先生。”</br> ……</br> 寒風一點一點吹了進來,阮秋秋花了兩三分鐘摸清了山洞里的全部構造,也數清了她夫君現在的全部家當。</br> 這個山洞面積還算大,高度也很可觀,一進來就有一塊約莫二十多平米的空地,空地上散落著大灰狼先生的毛發和一些血跡。</br> 往里走個幾步,山洞就變得狹窄了一些,拐個彎就能到“主臥”,約有三十平左右,最靠里面的地方放著一張難得平整的寬大石床,也還很新,像是剛剛做出來的。</br> 如果不拐彎,就能走到另外一個狹小的“儲藏室”,面積大約只有五六平米的樣子,裝著冷冰冰的石鍋和幾個木盆。</br> 看起來也像新做出來的。</br> 而除了這幾個石鍋和木盆外,“儲藏室”里還有好幾塊很平整的石頭,一些干木頭,兩塊火石,“主臥”里還有一張石桌,一個石凳。</br> 除此之外,阮秋秋就沒找到別的東西了。</br> 她嘆了口氣,苦笑一聲,深刻覺得人生艱難。</br> 開局一頭狼,別的全沒有。</br> 住的是山洞,外頭是森林。</br> 隨時都有被妖或魔殺死吃掉的可能,這人生真的一點保障都沒有,她想回末世賣水,起碼還能吃飽穿暖。</br> 不過抱怨的想法只是出現了一瞬,阮秋秋很快就振作了起來。</br> 她在儲藏室不靠近風口的地方,用那幾塊石頭搭了一個簡單的灶臺,把底部還算薄的石鍋架了起來,端著木盆從外頭取了一些干凈的雪進來。</br> 她搬了一些干柴,凍的發疼的手指捏起火石,試了好幾次終于把火給生了起來。</br> 趁著燒雪的時間,阮秋秋又來回跑了幾次,把山洞里外還沾著大灰狼先生血跡的地方都簡單的清理了一下。</br> 盡管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但血腥味容易引來大型猛獸,她相信現在的惡狼先生如果變成巨狼能打得過,但付出的代價一定很慘烈。</br> 能盡量規避風險還是盡量規避的好。</br> 不遠處的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阮秋秋抬頭望向長滿了巨木,看起來有些陰森的森林,打了個寒顫。</br> ——現在的情況雖然比她嫁過來之前預料的最壞的結果還要壞上那么一點點,但不管怎么樣,活還是要活下去的。</br> 她還有異能,山洞里還有柴火,她也帶了勉強能保暖的獸皮和一些食物,省著一點,一天只吃一頓,忍著點餓,多喝水,還是能茍個十天半個月的。</br> 等她休息的好一些了,就想辦法打獵或者用鹽石換一些食物。</br> 只是,她帶來的這些藥草肯定是不夠的,還要想辦法再弄一些藥草才行。</br>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抓緊把惡狼先生的傷口處理一下,然后煮一些暖胃的東西補充體力。</br> 不光是惡狼先生奄奄一息了,她覺得她也快要支撐不住了,視線漸漸模糊起來,阮秋秋抬起手,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試圖用疼痛讓自己恢復一些清醒,搖搖晃晃的走進了山洞里。</br> ……</br> 在惡狼先生奄奄一息,阮秋秋努力盤算著要怎么樣才能活下來的時候。</br> 風獅部落里卻是歡聲一片。</br>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從炎狼部落這兒得到了三百斤鹽石,解決了鹽石危機。</br> 也是因為,他們部落里年輕一輩最強大最英俊的勇士陸子冉,帶著好幾頭肥碩的獵物回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