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的帳篷,燈亮了一夜,這一夜虞子琛與清讓的帳篷里也沒有人安睡。
“沒想到,你對小四這么上心,”虞子琛有些意外,她不知道清讓竟如此的擔心秋自流,“玄音那里怎么樣了?”
“我不知道,但沖擊應該很大吧,誰都看得出秋自流對她的好,為何她就一點都不知道珍惜呢?”
“或許感情不僅僅是心甘情愿的付出,偶爾還需要耍耍心機,不然太笨的人看不透那就真的錯過了。”虞子琛倒了一杯熱茶,入秋后的淮水有些寒,“你一直沒有問我為什么會放棄玄音,明確的說是她背后的財富。”
“這是你的心機?”清讓挑眉問他,她一直沒有問,因為她一向只在乎結果,復雜的過程知道了會讓人胡思亂想,不如干脆的相信著結果。
“對啊,這是我的心機,要你知道為了你我都放棄了什么,讓你感動,讓你對我死心塌地。”虞子琛捏了捏清讓的鼻子,感覺到她鼻尖的冰冷,取過被子裹著她與他。
清讓將身子挨著他近些,“不用為我再放棄什么,就是這樣,在我冷得時候為我填一床被子我便已經感動死了,還對你死心塌地。”
“那我不是太虧本了,那孟家的寶藏夠我用許久的。”語氣里帶著遺憾,手卻將清讓摟得更緊,“其實我算過了,好不容易冒險把你娶到手,如今你在南湘百姓心中已經有了威信,你背后還有七王爺給你撐腰,要是就為了那些錢財丟了你,那我就真的虧大了。”
清讓知道他雖是說笑的口氣,卻字字都是真言,他們都是善于算計的人,可她竟意外的并不排斥他這樣的說法,因為心里踏實了,比起那些虛無的愛情,他與他的大業需要她更讓她安心。
“你能找到我大哥嘛?我讓惑幫我去找了,卻沒有什么結果。”窩在他的身邊,聲音柔柔的,也有了溫度一般。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你想見他?”
“你去找他吧,”清讓從懷里取出一塊玉,那是她的命牌,“這是我爹在我出生那年為我打造的,原本只有端木家的嫡子才有,但我爹私心為我也打造了一塊,這是我的,大哥的那一塊當年替我給了阿旭,你找到大哥自然也就找到了那塊玉。”
“這玉牌還有別的玄機?”
“這玉牌能號令所有端木家的產業,這是從前我知道的,但是那次在京師,爹偷偷告訴我的,端木家的財富早就被他轉移了,就在端木老宅的地宮里,打開那些財富的就是這兩塊玉牌,你與華辛安相抗衡,大哥不會不給你的。”
“你當真要給我?”這玉牌的含義他心里明白的,端木老爺可能早就預料到他不能再守護清讓太久,所以才給她留下了這一筆財富作為保障。
“我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錢,畢竟我爹不可能轉移太多讓華辛安與旁人起疑。”清讓看著握著虞子琛的手,”這是我的心機,我將我的后路給了你,你便不能在輕易拋棄我了。”
虞子琛握著手里的玉牌,明白它對于清讓的意義,他放回清讓的手里,“你留著,若那一日我負心你,你拿就那里面的財寶砸死我。”
清讓噗嗤笑出了聲,她又放回虞子琛手里,“見錢不拿,這就不是虞狐貍了,就算沒有這些,你若負心我還是有辦法砸死你。”或許是身子暖和了,清讓竟有些困了,倚著虞子琛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屋外有老貓的叫聲,虞子琛將清讓安置好,替她蓋上被子,只身出了帳篷外。
“主人,秋閣主腿部受了傷,如今在山里休養,我已經派人保護他了。”
“好好護著,若是瘸了就難看了。”
惑很快就消失了,虞子琛沒有回去帳篷,而是只身去了別處,他想畢竟兄弟一場,清讓都未他做到這里了,他自然要加一劑強心針!
提著一碗小米粥,虞子琛走進了玄音的帳篷,而如今的玄音呆若木雞,臉上有未干的淚痕,看到虞子琛時臉上有些表情,卻還是坐在那里。
“你一直沒有吃東西,喝點粥吧,好不容易找了幾顆紅豆,你喜歡的。”虞子琛拿勺子攪拌了幾下,舀了一勺再吹了吹,送到了玄音嘴邊,那是玄音沒有見過的溫柔子琛,她下意識張開了嘴。
“你喜歡海棠花,最不愛菊花,喜歡在粥里加點紅豆,討厭喝魚湯。夜里不喜歡開窗睡,不喜歡住在靠水的地方,穿衣服最不喜綠色與紅色,最愛黃色的紗裙。”邊喂這玄音,邊念叨著她的喜好厭惡,一句都沒有出入,就在玄音感動的時候,他嘆息一聲。
“我知道這些不是因為特別的細心,只是因為記性好,每一次見到小四,他總會跟我念叨一些,竟可以都是不重復的內容。”
玄音的眉頭緊緊的皺著,眼淚又一滴滴的掉下來,就算子琛將粥送到她的嘴邊,她的嘴不再睜開。
虞子琛放下粥,他看著孟玄音,“我很想照顧你,對你好,不是因為你有多好,這世間上比你美比你好的女子太多了,只是不忍心小四為你做了那么多之后,他的心血付之東流。”
“我知道,小四哥對我很好,很好……”
虞子琛一把捏住她垂下的臉,眼神沒有一絲溫柔,“你不知道,我答應過他這輩子都不告訴你,但那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他,我想守住他的尊嚴,可卻不想你竟如此的執迷在我身上,看不到他的一絲一毫,那一年我送你去太傅府,你覺得我救了你,可真正救了你的是小四,他在太子府不是做奴才,也不是像方士杰一樣做捉弄,他是做孌童,太子的孌童!”
孌童,這個詞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這個詞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代表著什么。玄音掙得大大的眼睛,寫著不敢置信,那時候她只知道小四跟了太子就不再來看她了,那時候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虞子琛身上,開始還在想小四哥為什么不來看她,后來干脆希望他不要來找自己,她只想跟著子琛。
“那海棠不是我給的,我只是送了他一畝田地,那些樹是你去南湘那一年他親手種下的,為了讓你開心他求我讓我送給你,因為他知道你喜歡我,你利用我娘,他怕我生你的氣,放棄了親手殺死太子報仇的機會帶你離開,為了你他將軍餉拱手讓給華辛安,為了彌補他自己請命去西北,你卻將他推到了死亡邊緣。在他的心里你是可以用命去呵護的至寶,但是你呢?一直將他看做是下人!”
虞子琛松開了孟玄音,他沒有死,很快就會回來,回來像從前那樣呵護你,你也可以繼續癡迷我,在某一天我真的需要你孟家寶藏的時候我可能娶你。”
偌大的帳篷又只剩下孟玄音一個,只是桌上還多了一碗溫熱的紅豆白粥,那些流亡的日子似乎又在她面前浮現,那時候他們四處討飯,小四總是將最好的都給她,她問他為什么不吃,他總是說她是小姐,好的東西應該讓小姐先吃,奴才就該吃剩下的。
有人打他們,他總是將身子附在她上面,有人嘲笑她是小叫花子,他就與那些人打架。那一年他上牙山成立了秋閣,她只說他是流寇,可就是他這個流寇照顧了她這么多年。
“小四哥,你還活著真好……”
第二日,清讓來找孟玄音,發現帳篷里沒有一個人,桌上只剩一個空碗,她害怕玄音會做傻事,找到了虞子琛,可虞子琛只翻著書,不抬頭說了句不會有事的。
“虞子琛,你可真是冷血,她好歹也愛慕你這么多年,如今你怎么對她的生死這么冷漠?”
虞子琛放下書,眼里充滿疑惑,“你們女人可真是復雜,若我現在急著飛奔出去,你是否又要怪我對你負心薄情?”
“我是擔心她,畢竟是我騙她秋自流死了!”
虞子琛重新拿起書,“她不會想不開的,我跟她說了小四沒有死,我想她應該去找小四了,早上門口的侍衛來報說她半夜就騎馬出了軍營。”
清讓輸了一口氣,但又開始擔心,“她一人離開,世道如此亂,萬一有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這些年被小四寵得太好了,出去多經歷經歷也是好的。我安排人暗中看護她的,不會讓她有什么危險。”
“那便好,”清讓眼珠子轉轉,“你何時去找她說秋自流沒死的?還貼心的安排了人好好照顧她,這不光光是為了你家小四吧?”
虞子琛覺得身子發冷,他看著清讓步步進逼,那眼神像是要將他劈成幾份,“我說,你們女人心思真是難測,我倒是以為你能例外些,卻沒想到也是如此。”
“這是嫌棄我俗氣了?”清讓撅著嘴。
“為夫哪敢,”虞子琛賠笑,“要不是夫人要做媒人撮合小四與玄音,我也不用大半夜去跑一趟,再者說,我這還需要小四呢,要是孟玄音出了什么意外,我不是順勢慘重嘛。”
清讓再也裝不下去了,噗嗤笑出聲來,虞子琛才知道這是被她戲弄了,倏地起身要好好懲罰她,而她已經快步跑出了帳篷,虞子琛追出去之時,清讓呆呆立在那里。
朝陽的絢麗陽光里,一名男子黑色斗篷裹身,雖不能見面容,清讓卻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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