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最風流 !
這些迎接荀貞的廣陵父老、百姓,非是廣陵太守王朗組織的。
王朗是個清正的君子,他也不屑於搞這些拍馬屁的勾當。
畢竟荀貞曾在廣陵做過不短時間的太守,而且在其任上,他為廣陵百姓多謀福利,尊老愛賢,減輕賦稅,興修水利,發展農業,故而他在廣陵民間的名聲著實不錯,以致在聞他巡州將到廣陵之后,便有各縣的父老出面,自發組織百姓,隨著王朗到郡界迎接於他。
荀貞與那十余老者見過,再與千余百姓中的代表見過,接著與王朗、李博、徐榮等人相見。
和王朗等的見面就簡單了很多,沒有多做言語,荀貞即笑道:“天冷,我等無妨,卻不能使長者久在風中受凍,景興,咱們就先進縣罷,到了縣里,再作細敘。”
荀貞是從下邳郡淮水南岸的盱臺縣進的廣陵郡界,現處於廣陵郡的東陽縣境內。
東陽縣的縣城離郡界不遠,三二十里地而已。
王朗等吏便等荀貞上車以后,亦各登車,徐榮等軍將自是乘馬,就於前邊開道,引領荀貞的車駕開往東邊的東陽縣城。
荀貞不是自己一個人上車的,他把兩位年過七旬的老者請到了他的車中。
余下的那幾個老者,荀貞則令郭嘉等給之備車,也讓他們坐車而行。
見到此幕,跟著荀貞巡州至此的劉謙,不覺由衷地與戲志才等人說道:“孔北海治郡,可謂仁矣,而明公與之相比,不但毫無遜色,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者,猶勝過北海!孟子云‘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明公以身作則,此等尊老,卻是單比講說孝悌之義於民,更勝一籌了。”
商稱學校為“序”,周稱學校為“庠(xiang)”,“庠序”者,學校是也,“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這句話的意思是,認真地興辦學校教育,把孝悌的道理反復講給百姓聽,頭發花白的老人就不會在路上背著或者頂著東西了。
對劉謙的此話,戲志才是非常贊同的,他說道:“君到我徐州的時日尚嫌短淺,卻是不知明公素來尊老禮賢,……要說起來,何止是在廣陵、在徐州的這些年月,早在明公主政趙、魏之際,對境內的老者,就已是十分禮重,逢年過節,除掉朝廷的發下的賞賜外,明公時常都會自用俸祿,買些酒肉,送給郡中七十以上的老人。”
“如今亂世,無不以壯為貴,明公獨尊老,真是難得啊!”
戲志才、劉謙等的私下議論亦無須多言。
卻荀貞於車中,與那兩個老者和藹交談。
起先是問兩個老者的身體,隨之問他們的家庭,然后重點問他們鄉里的百姓生活情況。
三十多里地下來,車駕到至東陽縣城外的時候,王朗這幾年在廣陵郡的治政詳情,以及這幾年廣陵百姓的真實生活,荀貞從兩個老者口中,已是大致了解。
車駕、隊伍停在縣門外。
王朗、李博、徐榮等吏過來,請示荀貞,是直接開進城中,還是先與跟從到這里的百姓們再說幾句話?
荀貞當然不會不管那些百姓,攜手那兩位老者,下了車來,再次與百姓們的代表敘話,見圍聚近處的百姓中,有兩個婦人,各抱著一個孩子,笑著招手,示意把孩子抱來。
那兩個婦人鼓起勇氣,到荀貞身前,將孩子舉上。
兩個孩子年歲都不大,大的兩三歲,小的一兩歲,皆是男孩兒。
荀貞兩條胳臂,各抱一個,左顧右盼。
卻此二童或許是年紀太小,也可能是膽子都大,被荀貞這么一位頭戴巍峨高冠,身穿褒衣博帶的陌生的威嚴大官抱住,居然竟都沒哭,反而皆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注視著他。
荀貞從他們天真無邪的表情上,聯想到了他的子女們。
一個不太合乎氣氛的念頭,不由自主地浮現他的腦海。
荀貞想道:“比較起來,吾子季夏、阿左,吾女千金、掌珠,又與此二童子有何區別?所不同者,只是他們有我是他們的父親,而此二童子之父母則為黎民百姓罷了!”
大概是因為這趟從州府高高在上的大堂里出來,巡視兩州,腳踏實地地密集見到了太多的民間疾苦的緣故,也大概是因為連著聞說冀州兵屠殺黑山軍老弱婦孺的緣由,荀貞近日來,卻是越來越容易受到觸動,越來越容易發起感慨。
由此念頭出發,荀貞又想道:“我的兒子斷然是不能不識人間煙火,不知民間悲歡的!那‘何不食肉糜’的笑話,決不能出現在我兒子的身上!阿左尚幼,季夏已經三四歲了,等我回到郯縣之后,我卻是需得與少君說上一說,不可使季夏久居后宅,得讓他常常的去鄉間走上一走,嘗嘗百姓的吃食,待其稍長,讓他也干干農活,體會下百姓的辛勞!”
“少君”,陳芷之字。季夏是荀貞討董前夕出生的,今年可不就是已經三四歲了!阿左是遲婢所產,去年才剛出生,剛剛兩歲,也的確還小。千金不必說,小蔡妾所產;至於掌珠,是吳妦所產,今年夏天時生的。
圍觀的百姓哪里知道荀貞會於此刻生出這些念頭?
見荀貞不嫌臟的抱著那倆孩童,逗他倆玩,此兩孩童的母親,即那兩個婦人俱是受寵若驚,膝下一軟,拜倒地上;余下的百姓亦俱產生了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紛紛賠笑湊趣。
荀貞逗弄兩個孩童了會兒,把之還給了他們的母親。
一個孩童被凍得流出清水鼻涕。
荀貞呼郭嘉上前,示意他取絹巾遞來,接住了,親自給那孩童把鼻涕擦去,關心地對他母親說道:“大冬天的,你說你把他抱出來作甚?萬一凍出個好歹,可該如何是好?趕緊抱回家去罷!”招手叫從吏拿來薄被兩套,分別贈給了這兩個孩童的母親,說道,“把孩子裹上,千萬可別凍壞了!”
兩個孩童的母親越發受寵若驚,苦於不會說話,心中充滿感激,嘴上唯唯諾諾而已。
只等荀貞命令王朗賞賜酒肉給百姓中的那些老者,隨之與老者、百姓們告別過后,返入車中,其車駕重新啟起行,向縣中行去之后,兩個孩童母親之一,才“嗐”了一聲,懊悔說道:“我家黑娃到現在沒個大名,剛才怎么就忘了,求荀公賞個名給他呢!”
注意到周圍百姓羨慕地看著她手中的那套薄被,慌忙把之裹到孩子身上,得意地連聲說道:“荀公賜的,我可誰都不給!”
隨從去往東陽縣城的路上,劉謙再次感嘆。
這回戲志才沒在他旁邊,他暗自心道:“非至‘老吾老’,并亦‘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尊老愛幼至此者,以我之所見,唯明公是也!嗟乎,‘天下可運於掌’矣!”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也是孟子的話,是孟子對齊國的國君齊宣王說的,說完這兩句后,孟子底下還有一句,即是“天下可運於掌”。
整句話連在一起,意思很明顯,說的是:尊敬自己的父母長輩,從而推廣到尊敬所有人的父母長輩;愛護自己的孩子,從而推廣到愛護所有人的孩子,做到這一點,天下就可以在掌心中隨意轉動,換言之,也就是說,要統一天下就很容易了。
入到東陽縣城,當晚在城中縣寺住了一夜。
次日啟程,東南而下,前去廣陵郡的郡治廣陵縣。
廣陵縣和東陽縣接壤,兩座縣城相距百里上下。
沿途,荀貞順道隨機選出了兩個途徑的鄉里,做了番視察。
視察的結果他很滿意。
盡管稱不上家家余糧充裕,貧困的人家里頭,也不乏連過冬的衣服都不夠穿的情形,但至少沒有因為冬寒而凍死人、餓死人的現象,——這在亂世的今日,已是相當不易做到的了。
在貧困人家中,荀貞見到了郡府發下的過冬衣被,對王朗的此個及時賑濟政措,亦很滿意。
道行兩日,這天到了廣陵縣城。
入進城中,到了郡府。
王朗請荀貞到聽事堂,接受郡府群吏的朝拜。
荀貞卻不肯,笑道:“景興,自從卿到廣陵就任以來,我與你已是許久不曾敘聊,不瞞你說,我如今都覺得自己鄙吝可憎了!聽事堂不急著去,你郡府諸吏的朝拜也不著急,走,你帶我去后宅坐坐,咱倆先好生地暢聊暢聊,讓我再聽聽你的令音德教,使我去去鄙吝!”
荀貞此話出乎了王朗的意料,他略作猶豫。
荀貞笑道:“怎么?莫非你后宅有什么不愿讓我見到的東西?讓我猜一猜,景興,是不是美人啊?”
王朗笑了起來,說道:“明公是知道的,朗到廣陵上任,連家眷都沒有帶,又何來美人?”見荀貞執意要去他后宅,便就說道,“那朗就前頭為明公帶路,請明公到朗陋室一坐。”
依照慣例,郡縣長吏都是住在官寺中的。
官寺的前邊是辦事所在,后頭則就是郡縣長吏的住所。
有的長吏會帶家眷到任,也有的長吏,像王朗這樣,會不帶家眷。
穿過郡府前院,經過一個月牙門,進到后宅。
后宅面積不小,前后兩進院落。
荀貞矚目觀之,見前邊的這個院子庭中,有三四個提前得了通知的伺候王朗的奴婢拜伏地上相迎,而卻見后頭的那個院落冷冷清清的,不聞人聲,遂顧問王朗,說道:“景興,那后邊的院子怎生如此寂寥?”
王朗答道:“朗孤身在郡,住不了這前后兩進的大宅子,所以后頭那院子就空置著了。”
荀貞“哦”了一聲,轉回視線,去看拜迎於庭中的那幾個奴婢。
共有四人,三仆一婢。
三個仆人中,兩個都是五旬上下的老仆,唯有一個年歲輕些的。
那婢女的年紀大概在四十出頭,也不小了。
荀貞說道:“景興,你堂堂一郡太守,兩千石也,怎么就才用了這么三四個奴婢伺候?”
王朗笑道:“就這么三四個奴婢,朗還覺多!要非拙荊非要他們來,朗平日只用一個就夠!”
“一個怎么夠!有失體統。”
王朗收起笑容,正色答道:“朗以為,奴婢成群,并不見得就有體統!”
“此話怎講?”
王朗說道:“於今海內戰亂不休,徐州賴明公威德,雖多年未起戰火,然外寇未靖,天子仍蒙塵長安,值此之際,為人臣者,自當力行儉樸,處處以國、以民為重,如此,才有削平諸寇、迎天子還於洛陽的可能!如若不然,倘使競相奢侈,則天下澄清之日,將會到何時才現!故是朗以為,奴婢成群,不見得就體統;儉約治民,復興漢室,才是體統!”
荀貞拍手稱贊,說道:“景興,卿此言,正得我心!”嘆道,“如果天下文官,士大夫,皆能如卿,諸侯何愁不削,海內何愁不定,天子何愁不能還於舊都!”
握住了王朗的手,荀貞與他過庭上廊,於室外去掉鞋履,步入到王朗臥室。
進到臥室,荀貞四下觀看。
不說是家徒四壁,卻也是四面墻壁盡皆干干凈凈,毫無裝飾。
室內的器具亦少,只有一榻、一案、一坐席,以及兩個放滿了書的柜子。
“景興,是州府克扣你俸祿了么?”
王朗說道:“朗之俸祿,歲歲足額發放,州府并無克扣。”
“那就是你把你的俸祿寄回家里了?”
王朗答道:“朗家頗有田畝,日常租稅足夠家中使用,不需朗寄送俸祿回家。”
“如此,則你室內,緣何這樣樸素!”
王朗面現遲疑,似乎是不知該怎么回答荀貞。
荀貞適才的問題,本是故意問出的,這時間王朗此般作態,不禁失笑,拍了拍他的胳臂,嘆道:“去東陽縣城的路上,我與那兩位老者聊了一路的話。兩位老者都說,你這位王府君,在郡行道義,手無余財,俸祿所得多施貧民。今日見之,果如兩位老者所言!”
王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道:“明公,百姓的日子艱辛,朗既受明公之親任,治廣陵一郡之生民,當然就不能辜負明公的信任;況且廣陵郡,是明公此前曾牧之郡,朗也不能使明公在廣陵郡的德望付諸東流……。”
荀貞接口笑道:“所以你就你把的俸祿,施於貧民!”
王朗答道:“是。”
荀貞說道:“輕財好施者,我聞之多矣,然專施於貧賤者,鮮矣!景興,我聽那兩位老者說,曾有士子登你門求施,你卻不肯賑濟,而只把錢財施賑於貧寒之民,這又是何故?”
王朗答道:“那登郎門求施的士子,家中有產,雖是窮了些,但衣食足夠自給,是以朗不肯施賑之。”對當下有些好施之人的作風,王朗本是看不慣的,話到此處,他忍不住發了通議論,說道,“誠如明公所說,當今之世,輕財好施者不少,但其中頗多空具好施之名,卻不恤窮賤的,朗對此不以為然,故朗用財,以周急為先。”
荀貞、王朗的這兩句對話,表面上是看,只是在討論施財的對象該是誰,才為合適,而實際上,究其中蘊含的意思,卻是在討論施財者的“名聲”問題。
輿論是掌握在士人手中的,如果施財給士人,那么施財者的名聲,自然而然地就會遠播四方,或退而言之,施財給輕俠之流,名聲亦能得到傳播。
可如王朗這般,只施財給窮賤的,他的名聲當然也就難以遠傳了。
——這亦是荀貞在郯縣州府時候,竟是不曾聞說王朗有好施之為的原因。
卻是說了,王朗豈會不知此理?
王朗這么一個聰明人,他肯定是知道的。
但他卻能不在意虛名,而施財給窮寒以實利,這確乎是難得之極的。
看著王朗清癯、充滿正氣的臉孔,荀貞甚是欣賞,心中想道:“由郯出發,歷經數月,巡遍兩州我所轄之郡,諸郡之太守,於今觀之,盡管性情不一、施政的特色不同,但卻皆可稱為良吏!有若景興他們這樣的一干良臣能吏為我治理地方,袁本初雖強,吾何憂也!”
是夜,王朗設宴,為荀貞接風。
郡府諸曹掾以上的諸吏、廣陵縣的長吏、徐榮及其帳下司馬以上的軍將,俱皆出席。
席上,荀貞見徐榮意態似乎落寞,知其所思,乃於宴后,召他在客舍見面。
徐榮的長史現為荀班,荀班是荀貞的族弟,荀貞叫他和徐榮同來。
時當夜半,室外風聲,寒意浸過門窗透入,雖是生著火盆,仍然覺冷。
荀貞於宴席上沒有喝太多的酒,徐榮、荀班也沒喝醉。
三人分主臣對坐。
細細打量了下徐榮,荀貞雙手籠在袖中,喚他的字,笑道:“令儀,你今年快四十了吧?”
徐榮恭謹答道:“回稟明公,明年榮就四十了。”
“夫子云‘四十不惑’。令儀,你正當壯年,大丈夫博取功名之時也!”
徐榮應道:“榮性愚陋,哪里敢與圣人相比?雖近四十,不敢自居不惑。”
“‘不敢自居不惑’。令儀,你這話說的也不為錯。說來我比小不了幾歲,亦將四旬之齡了,可咱們都不是圣人,你‘不敢自居不惑’,我又何嘗不是如是!真要一到四十,就能世事洞明,萬事不惑,那這天下也會這么多事了!”
徐榮說道:“明公言之甚是。”
荀貞把手從袖中拿出,端起案上茶碗,飲了口熱茶,放下碗來,沉吟片刻,言歸正傳,與徐榮說道:“令儀,今晚宴上,我見你似乎落落寡歡,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徐榮楞了下,慌忙離席起身,請罪似地說道:“今晚為明公洗塵的宴上,榮確是有些心事,卻沒想到被明公發現,若是因此落了明公的興致,榮之過也!尚敢請明公恕罪。”
“你坐下說話。”
徐榮坐回席上。
荀貞撫須笑道:“令儀,我來猜一猜你的心事,你看我猜得對不對,可好?”
徐榮恭謹說道:“明公明察秋毫,榮的心事,定是難逃明公法眼。”
荀貞指了下徐榮,笑道:“我猜你的心事,應當是眼見著文謙等將今次進伐兗州,攻城略地,無不立下大功,而你卻枯坐廣陵,不得參與其間,只能看他們建功,望洋興嘆,故此不樂,乃有郁郁之心事,……令儀,我猜的對否?”
徐榮再度起身,下拜說道:“明公當真法眼,不敢相瞞明公,此正是榮之心事。”
“令儀,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正當壯年,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時也,我豈會讓你長久地枯坐廣陵,無用武之地?就算你樂意,我還不樂意!”荀貞亦起身,至徐榮身前,把他扶起,笑著與他說道,挽住他的手臂,把他送到席上,按他坐住,摘下腰間,遞朝給他。
徐榮訝然,舉頭說道:“明公,這是?”
荀貞說道:“此劍隨我已久,當年在潁川郡阻抗黃巾,我配的就是此劍。令儀,今日我把此劍贈送給你。”
徐榮驚道:“明公,這如何使得?”
荀貞不由分說,將劍塞到徐榮手中,笑道:“令儀,我此劍贈你,亦不是白贈。”
徐榮問道:“敢問明公,有何令下?榮必肝腦涂地,為明公效死!”
荀貞說道:“不需你效死。令儀,卿可知曉,為何此次進伐兗州之戰,我沒有調你么?”
徐榮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