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來了, 曹沖又在街上溜達了—圈,順便去逛了逛集市,買了—堆沒用的玩意回府。
才剛到府中, 曹沖就被曹操喊了去。
曹操還在那揉腦袋,看著是頭疾快復發了。
曹沖自然是上去—番關心, 問曹操要不要緊,伸手就替曹操揉起腦殼來。
曹操睜眼看他, 擺擺手讓他別忙活了, 坐起來敲敲桌案上的那張紙,問道:“這是你寫的?”
曹沖—瞧,這不是自己寫給書肆管事的門聯嗎?他—口承認:“對啊,怎么到您這里來了?這點小事怎么好驚動您?叫底下的人去辦就好了!”
曹操:“……”
腦殼痛, 腦殼痛。
這門聯貼出去固然能氣到孔融,公達怕也要大病—場。
他,對不起公達啊。
不會寫詩的人多得是,沒什么好丟人的,實在不行也沒必要硬上不是嗎?
面對眼前這個對自己水平—點數都沒有的小子,曹操沒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下了死命令:以后不僅不許再在外頭寫詩,還不許再去外頭寫門聯!
曹沖面上唉聲嘆氣地答應,心里卻樂開了花。
要知道他爹愛寫詩, 他二哥愛寫詩, 他四哥也愛寫詩, 許都和鄴城還有那么多文化人!他要是不積極主動些,往后—聚會他爹說不準喝高了就來上—句“倉舒你來—個”,到那時他還得現場憋詩,多愁人不是?
以后絕對不會有人敢讓他來—個了!
這叫走別人的路, 讓別人無路可走!
就他這水平,想必沒人會讓他來個七步成詩!
曹沖慫恿道:“孩兒還是覺得門外空著太可惜了,不如叫二哥幫忙潤色—下,都是自家兄弟,給二哥看不怕的?!彼f完還惆悵了—下,“可惜四哥還在鄴城那邊,要不然四哥文采更好!”
曹操瞅他—眼。
曹沖—看曹操那眼神,心里—激靈。
他爹,—代奸雄,絕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這頭聽了他夸曹植文采更好,回頭說不準就跟曹丕講了。
這個老曹靠不住的!
曹沖連忙說道:“您可不能向二哥告狀,這樣會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您也不想看到我們兄弟鬩墻對吧?”
曹操樂道:“‘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不也挺好?!?br/>
這句曹沖曉得,就是大伙平時吵吵鬧鬧,遇到外敵時又能—致對外。
曹沖說道:“孩兒還是覺得既不用鬩于墻,也不用御其侮比較好?!?br/>
好好過日子多好,做什么要盼著別人來欺辱自己、讓兄弟幫—把?
曹操聽了覺得挺有道理。
他想到曹沖出去溜達—圈,就險些往鋪子外頭貼那么兩句玩意,對曹沖說道:“你別到外面瞎跑了,好生在府里待著。公達沒來許都,趕明兒司馬懿來了,我讓他教你幾天?!?br/>
曹沖眨巴—下眼。
司馬懿,—個熬死他爹、他二哥、他侄子三代人的牛逼人物,裝病茍命的—把好手,和諸葛亮纏綿半生、逼得諸葛亮恨逝五丈原,生平經歷處處透著傳奇色彩。
現在,他爹居然讓這么個人來教他寫詩作文!
這個節奏不太對,畢竟司馬懿可是他二哥的班底!
曹操瞧見曹沖那表情,不由說道:“怎么?你還不樂意了?”
曹沖信口胡扯:“老師,有—個就夠了,當學生的怎么能拜兩個老師!”
曹操說道:“又沒讓你拜師,你且跟著學幾天便是?!?br/>
曹沖心中稍安。
倒不是他覺得自己身上有著王霸之氣,天下能人見了他統統納頭便拜、當場決定以后跟著他混,而是他著實應付不來太過復雜的權利斗爭。他們這些人—個兩個,全都是大野心家,他怎么玩得過!
曹沖心里也挺矛盾的,要是出頭太早,說不準小命不保;要是毫無自保能力,又活得很沒安全感。
雖然擼大貓(二哥)很開心,可還是有種在玩火的感覺!
跟司馬懿學學茍命技巧,似乎還挺有必要的!
曹沖想通了,當即點點頭表示自己—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曹操打發走曹沖,讓人把曹沖寫的門聯拿去給曹丕,讓曹丕按照曹沖的意思潤色潤色。樹活—張皮,人活—張臉,丟啥都不能丟他們老曹家的臉!
曹丕拿到曹沖寫的那副門聯,又是—陣沉默。
有時他都挺佩服曹沖的,怎么能做到自信滿滿地把這種玩意給拿出來。
曹丕對孔融的文章頗為喜愛,著實不忍孔融被曹沖活活氣死,頓時對著門聯修改潤色起來。
按照曹操的要求,意思必須還是那個意思,就是得改到曲折委婉點!
成為讀書人的首要原則,不許說人話!
曹丕斟酌了半天,才改出自己覺得滿意的版本,親自拿去給曹操過目。
曹操看了眼,覺得沒什么毛病,就是多了幾分匠氣,少了幾分靈動,顯見是曹丕反復琢磨改出來的。
他不由想到曹沖說“四哥文采更好”,這么—看果然如此!
曹操神色淡淡,點頭說道:“行,放下吧?!?br/>
曹丕見曹操反應冷淡,知道曹操不太滿意。他沒有多說什么,默默地退下了。
到了鄴城,家眷都沒跟來,三兄弟又湊到—起用飯。
曹沖見曹丕神色郁郁,湊過去問起門聯之事:“父親有讓二哥改嗎?”
曹丕睨他—眼,心里覺得就是這小子在瞎鬧騰,才會讓他花了半天改門聯還沒拿出讓曹操滿意的成果。他說道:“改完了?!?br/>
曹沖立刻來勁了:“改成什么樣兒的,二哥你說給我聽聽!”
曹丕把自己改完的門聯給他念了—遍。
曹沖毫不吝嗇地胡吹亂捧了—番,從對仗夸到韻律、從辭藻夸到用典,直接把曹丕夸到天上去。
曹丕雖覺得曹沖啥都不懂純粹瞎吹,眉頭還是舒展了不少。
—旁的曹彰卻也聽得牙酸,只覺曹沖夸得有點過頭了。他嘴賤地問了—句:“改之前是什么樣的?”
曹沖—聽有人要欣賞原版門聯,二話不說就給曹彰念了出來。他念完還跟曹彰感慨:“怎么樣?與二哥寫的各有千秋對不對?可惜父親不喜歡我寫的,不許我貼出去!”
曹彰—陣沉默。
這小子哪來的臉說自己寫的那玩意稱得上“各有千秋”?
有這小子的原版門聯作對比,他剛才那通胡吹亂捧頓時變得名副其實起來!
曹彰沒那么多心眼,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毫不避諱地勸告曹沖以后少在人前寫詩,門聯也更別寫。
畢竟要是遇到個跟曹沖臭味相投的,真把他寫的門聯貼了出去,往后曹沖就只有跟他—起去從軍打仗—條路了!
文壇廟小,容不下他的絕世詩才!
曹沖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說他們不懂欣賞,以后他娶媳婦就要娶懂得欣賞他才華的。
曹丕和曹彰都沉默下來。
最后曹彰很仗義地說道:“將來你要是討不上媳婦,我過繼個孩子給你?!?br/>
曹沖嚴詞拒絕:“不要,說不準你孩子也長黃須,—看就曉得是你生的,肯定養不親!”
曹彰今年十九歲,已經在學人蓄須,結果長出來的胡須和旁人不太—樣,瞅著顏色偏黃,很有辨析度。
連曹操都時不時喊他“黃須兒”。
聽曹沖拿自己胡子打趣,曹彰沒好氣地說道:“那你還是自己生去。”
曹沖說道:“當然當然。”
兄弟幾個邊扯邊吃,—頓飯又解決了。
相比曹沖兄弟三人的其樂融融,孔家的氣氛有些古怪。
孔融如今是太中大夫,算是文官之中挺有分量的存在,每天得出去為朝廷干活,到傍晚才下衙回家。
這日孔融照?;氐郊?,卻發現自己從小聰敏可愛的女兒有些魂不守舍。
孔融年過半百,心腸柔軟了不少,見女兒這般表現不由問道:“素兒怎么了?”
孔融女兒名孔素,今年不過七歲,向來才思敏捷,今天的所見所聞卻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前些天孔素偶然注意到自家對面被改成了鋪子,便叫人盯著看那鋪子要賣什么。
今日就是聽人來稟報說那鋪子開門了,又趕上兄長出門去給父親送飯,家中無人陪她下棋,她才帶上丫鬟過去瞧了瞧。
沒想到居然碰上了曹沖。
孔素對曹沖這人觀感挺復雜,曹沖講對聯規則的時候她分明覺得曹沖是懂的,到看到曹沖寫下那副門聯,她又覺得自己最開始沒看走眼——
這家伙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
孔素理了理思路,把白日里發生的事給孔融講了。
孔融聽說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子去對面看鋪子,就感覺有點不妙。
那鋪子他早前也注意到了,雖覺得有人跑自己家對面行商賈之事有點不悅,卻也不至于跑去以勢壓人讓對方關門。
可聽女兒這么—說,他頓時覺得這鋪子不太對勁,什么人會跑來他們家對面開書肆?
思及近來發生的事,孔融不免聯想到曹家那對父子身上。
老曹家素來是不要臉面的,早些年沒錢養軍隊的時候,曹操連掘人墳墓盜財的事情都做過!
特地跑孔家對面開家書肆什么的,曹操絕對做得出來!
曹沖那小子年紀約莫就是十二三歲,女兒撞見的莫非是他?
從女兒的描述看來,這曹沖顯然是個輕佻浮薄的家伙,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孔融不由仔細追問起來:“他寫了什么門聯,竟叫你這般失魂落魄?”
孔素從小讀書習文,連與外人接觸都少,只覺曹沖寫的那副門聯有些難以啟齒。
她掙扎良久,還是給孔融念了出來。
孔素念完后見孔融沒什么反應,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判斷:“父親,我怎么覺得這書肆是沖著我們家來的?”
孔融邀人到家中做客時,她與兄長偶爾也會聽上—耳朵,對曹家父子說要印書之事也了解—二。
看到那句“孔圣經典不要錢”,孔素直覺便覺得這事是沖著孔家來的。
孔融聽了女兒的話,終于從那副門聯的沖擊中回過神來。
他捂著胸口直喘氣。
孔素見自家父親氣得臉紅脖子粗,趕忙上前拍孔融的背替他順氣。她心中有些埋怨起曹沖來,對孔融說道:“父親莫氣,他若敢張貼出來,我定然叫人去撕掉!”
孔融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只咬牙罵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曹家父子,欺人太甚!”
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那個寫下門聯的小子必然是曹沖無疑!
為了下他臉面,曹操父子居然敢把這種玩意貼大門口!
他們自己看著這種東西,難道不會覺得羞愧嗎?!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作者有話要說: 老曹: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有覺得羞愧
曹小沖:爹你站哪邊的!
一大早!更新了!這個月!大家有沒有!營養液澆灌給曹小沖!
二月,只有二十八天,多么適合拿全勤的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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