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陸以瑾發了條消息給他爸,說了準備在校外租房的事,陸新耀很高興,陸以瑾難得向他提要求,這次的態度又挺好,還是和學習有關的事,沒過幾天就叫人處理好了。
陸以瑾看上的是林時予樓下那套,陸新耀大手一揮,沒租,直接買下來了。
正午剛過,陸以瑾要去看房子,沒去食堂吃飯,剛出校門就碰到了陸新耀的特助,他穿著中規中矩的西裝,戴了副黑框眼鏡,額頭上出了汗,看樣子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許助看到陸以瑾出來,先帶他吃了個飯,再把情況和他說了一下。陸新耀看了房子的照片,覺得太寒酸了,打算按家里的風格重新換一遍軟裝,現在裝修公司已經開始工作了,預計要一個禮拜左右完成。
“裝修?”陸以瑾抬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他經過我同意了嗎?”
許助對他的語氣見怪不怪,自己只是一個助理,不想夾在這對父子中間左右為難。反正房子已經在裝修了,就按陸以瑾的要求把鑰匙給了他,又找了個合適的說法向陸新耀匯報,沒吃上幾口飯,趕緊走了。
陸以瑾回去的時候挑了一條林時予經常走的小路,果然遇見了林時予,不過路上人很多,林時予沒注意到他。
這個時間點林時予應該剛吃完飯,準備回家午睡。陸以瑾想了想,腳下轉了個彎,順著人流跟了上去。
蛋黃聽到開門聲,從貓窩里竄出來,蹲在林時予腳邊,時不時蹭兩下。林時予拿起架子上的貓糧,倒了點在玻璃碗里喂它。
蛋黃吃得很歡,吃完后沒黏著林時予,拱著玻璃碗在客廳里到處撒歡。
陽臺的窗戶沒關緊,隱約聽得見“刺啦”把菜倒進鍋里的聲音,菜香順著窗戶飄進來,彌漫在空氣中,像是紅燒肉的氣味。
還有樓上不知道哪家訓斥孩子的聲音,孩子的撒嬌聲鮮活生動,混著菜香撲面而來,是林時予想象中家的樣子。
冰箱里還剩下一個桃子。
林時予洗干凈桃子,聽到一陣敲門聲,他走到門邊,問:“誰?”
“學長,是我,陸以瑾。”
林時予打開門,沒說話,等陸以瑾說明來意。
陸以瑾很乖巧地笑著,對他說:“學長,我租好房子了,就在樓下,現在正在裝修,衛生間沒法用,我可以進來上個廁所嗎?”
林時予微微側身,讓開位置讓陸以瑾進來,
林時予的外套敞開了,里面的黑色連帽衛衣上印著一頂金色王冠,很襯他。黑色讓他看起來又白又冷,有著極致的疏離感,偏偏手里拿著一個粉嫩的水蜜桃,半側著臉看過來,沖擊力十足。
陸以瑾的眼神在林時予的手上停留了半晌才移開,朝他笑了笑,然后往衛生間走。
現在是十一月份,市面上幾乎沒有桃子了,林時予買的是進口的,晚熟的品種,皮很薄,鮮嫩多汁。
桃子放久了有點軟,一碰就凹下一個小坑,剝皮的時候汁水不可避免的會溢到手指上。
陸以瑾上完廁所出來,往客廳拐彎時腳步一頓,往后退了退,貼著墻面看林時予。
林時予的手很好看,指節分明,又白又長,指甲是圓潤的,和水蜜桃一樣鮮嫩的粉。
他垂著眼眸,很認真地在剝桃子皮,指尖沾了不少汁水,濕淋淋的,仿佛聞得到水蜜桃的香氣。
林時予坐得端正,背脊挺直,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寫滿了禁欲感,猶如冬日里被霜凍住的白茶花,是要命的勾人。
陸以瑾凝視著林時予被汁水潤濕的手,舌尖動了動,不動聲色地抵上牙齒,那應該會很甜。
林時予低頭咬了一口,察覺到陸以瑾的視線,抬頭往他那邊看,接著咽下嘴里的桃肉,問:“還有事嗎?”
陸以瑾沒應,眼里只有他水光透亮的嘴唇和上下起伏的喉結。
“你還有事嗎?”林時予見陸以瑾一直盯著自己,又問了一遍。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語氣過于冷漠,他調整了一下表情,從茶幾邊拿了瓶礦泉水出來,沒話找話:“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陸以瑾回神,朝他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乖巧地問,“學長,這個季節還有水蜜桃嗎?”
林時予點頭,說:“大一點的水果店里會有進口的桃子。”
陸以瑾沒再開口,目不轉睛地看林時予吃東西,林時予頂著他熾熱的目光,很難繼續下口,就把桃子放在了一邊。
林時予向他解釋:“冰箱里只有這一個了。”
“原來學長知道我想吃啊。”陸以瑾離他近了點,笑著看他。
除了何歡,林時予沒和其他人分享過食物,他對上陸以瑾的眼神,莫名有些局促,說:“這個我吃過了,如果還剩一個的話,我會分給你。”
其實很奇怪,陸以瑾在自己面前一向很乖,但偶爾有那么一兩個時刻,能感覺到他的侵略性。
陸以瑾回到家的時候,陸新耀正在看國際新聞,聽到聲音后看了眼時間,比以前晚了半個小時,問他:“今天怎么這么晚?”
司機跟在后面,準備去傭人房,見陸以瑾不理他爸,主動攬話:“我們去了一趟水果店。”
陸以瑾提著書包,徑直上了樓。
陸新耀把新聞關掉,偌大的前廳頓時安靜下來,靜得人心里難受。水晶燈懸掛在中央,明晃晃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拉長,陸新耀半閉著眼睛,心想,家里還是得有個女主人。
過了會兒,陸新耀起身上樓,站在陸以瑾房間門口,遲疑了有半分鐘,才抬手敲門。
“門沒鎖。”里面傳來陸以瑾含糊不清的聲音,像是嘴里在嚼什么東西。
陸新耀推開門。
陸以瑾的房間是按照歐洲宮廷風布置的,一派奢靡華麗。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幾色的絲線勾著細密的暗紋,交纏在一起,往四處蔓延。重工刺繡的窗簾攏在一邊,落地窗外,擺滿了蓊郁的盆栽。
陸以瑾坐在書桌前,手里拿了個桃子,書包歪在地毯上,拉鏈開著,隱約看得見露出來的桃子尖。
陸新耀走上前,發現桌邊的垃圾簍里,堆滿了只咬了一口的桃子,并且被咬的位置全都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陸以瑾的行為讓陸新耀難以理解:“你在干什么?”
“嘗桃子的味道。”陸以瑾懶散地坐著,頭都沒抬,他把手里那個咬過的水蜜桃扔掉,嘖了一聲,“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以前也沒見你喜歡吃這個。”陸新耀拍了拍陸以瑾的肩膀,親昵地說,“想吃桃子的話和家里阿姨說一聲,哪里用得著你去買。”
陸以瑾打開他的手:“找我有什么事?”
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不怎么好,但陸新耀能看出來他現在的心情不錯,陸新耀幫他把書包提起來,對他噓寒問暖了一番。
陸以瑾應付了一會兒,很快就不耐煩了,說:“有事說事。”
陸新耀便直接說了:“明天周六,你下午放學后我會來接你,晚上我們和俞阿姨一起吃個飯。”
陸新耀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也預測過陸以瑾的反應,卻沒想到他只是平淡地問了一句:“林時予也去嗎?
“他不去,”陸新耀說,“他和俞妙不住一起。”
陸以瑾抬頭看陸新耀,突然笑了下,對他說:“好啊。”
陸新耀覺得陸以瑾有點不對勁,但他愿意去見俞妙的喜悅讓陸新耀來不及多想。在陸新耀看來,陸以瑾的應允,就是對俞妙的接納。
陸新耀離開陸以瑾房間的時候,撇了一眼胡亂掛在床尾的黑色T恤,順手把它收拾了。
陸以瑾皺著眉,從陸新耀手里奪過那件衣服,聲音冷硬:“你別碰它。”
他動作的力度很大,冷不防撞到了陸新耀的胳膊,陸新耀想發火,又想起明天的見面,忍著氣走了。
陸以瑾在陸新耀面前總是這樣,脾氣惡劣,陰晴不定,可陸新耀對陸以瑾毫無辦法。
寬敞的御翠軒包廂里只有三個人。
御翠軒是臨城最好的餐廳,陸新耀預定了他慣常愛去的頂層,從那里可以俯瞰到大半條貫穿臨城的撫江以及江對面的燈紅酒綠。
頂層被特意裝飾了一番,看起來很溫馨。
菜還沒上,陸以瑾靠在沙發椅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偶爾抬頭看一眼俞妙。
俞妙很美。
活像夏日清晨出水的荷,裊裊婷婷,清新秀麗,越看越有韻味,讓人很難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林時予的樣貌像極了她,卻比她更為出眾。
陸以瑾很快就對俞妙沒了興趣,冷眼看著一直對她獻殷勤的陸新耀,陸新耀關懷備至的樣子就跟中年遇到了真愛一樣。
在他們倆的關系中,明顯是俞妙占主導地位。
陸以瑾想,陸新耀這次怕是栽了。
然而俞妙對陸新耀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
陸以瑾覺得有些好笑,開口問:“俞阿姨,你們準備什么時候結婚?”
沒等俞妙回答,他又追問道:“你們結婚的話,林時予同意嗎?”
陸以瑾的語氣充滿了想看好戲的幸災樂禍,俞妙皺了下眉,扭頭看向一旁的陸新耀。
陸新耀趕忙打圓場,說:“現在暫時還沒這個打算,先接觸一下,過段時間再說。”
陸以瑾又問了:“俞阿姨,你家在哪啊?”
陸新耀以為他故意找茬,使了個眼色讓他收斂點。
陸以瑾沒理他。
俞妙禮貌地回答:“在香江灣。”
“上次我看到林時予一個人去學校對面的小區,”陸以瑾撥了下手指,問,“你們不在一起住嗎?”
俞妙點頭:“他很獨立,一直都是一個人住,我們互不干擾。”
她的表情很冷淡,仿佛是在說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陸以瑾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搭話,只用了一頓飯的時間,就把林時予的情況給套了個底兒掉。
父親遠走,母愛缺失,又沒有什么朋友,生活除了學習一片空白,是最容易上手的一類人。
臨走的時候,陸以瑾站在路牙子旁邊,看著陸新耀把俞妙送上車,他往前走了幾步,湊到車窗前,用很歡快的聲音說:“俞阿姨再見。”
俞妙朝他點了點頭,臉上難得有了幾分笑意,應和他:“再見。”
在陸新耀的設想中,陸以瑾不甩臉色就是最好的結果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和俞妙相談甚歡,和諧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陸以瑾為此收到了一次金額巨大的轉賬,陸新耀很久沒這么高興過了,陸以瑾懶得戳破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