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時予被拖進了臥室,陸以瑾摁住他,溫柔地說:“我牙齒好利的,你乖一點別亂動,不要傷到了自己?!?br/>
……
“以后不要那樣說我了,”陸以瑾將濕潤的手指擦上林時予的鎖骨,輕描淡寫地說,“不然我會懲罰你的?!?br/>
陸以瑾解開林時予手上的領帶,拿過被子幫他蓋上,掖好邊邊角角,又親了他一口,然后離開了。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林時予掀開被子下床,走進浴室,趴在鏡子前看自己的臉。
被欲望控制后的臉微微泛紅,身體有幾處掐出來的淤青,是春色無邊的模樣。
他伸手碰了碰鏡子里的臉,從旁邊拿了支馬克筆,在上面涂了厚厚一層,劃了個很大的叉。
做完這一切,林時予去沖澡,水流兜頭淋下,弄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腦海里突然浮現陸以瑾說的那些話,連同語氣也跟著復原,偏執的,強勢的,撒嬌的,可憐的……
林時予仰著臉,睫毛沾了水,濕淋淋的,不停地顫動。
他突然覺得,活著真是一件很累的事。
***
肖辭不知哪里聽來的消息,知道了陸以瑾和林時予之間的事,緊張得隔三差五來找林時予,暗戳戳地講陸以瑾的壞話。
“那個陸總好壞的,”肖辭撲閃著大眼睛,乖巧地坐在沙發上看著林時予,“他最近和別人合伙開了一家科技公司,短短一個多月,就把競爭對手打壓得破產了?!?br/>
肖辭盡力做出兇狠的表情:“聽說他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林時予給他泡了杯熱茶。
肖辭端在手里,啜了一口,抬頭望著林時予,小心翼翼地說:“時予哥,你別理他了,他欺騙你感情。”
“何歡跟你說的吧?”林時予問。
肖辭點了點頭,觀察林時予的神色,連忙補救:“你別怪他,是我逼他說的?!?br/>
林時予沒說什么,問肖辭:“你大學沒課嗎?怎么最近這么有時間?”
“這學期結課了?!毙まo說。
肖辭他爸是導演,肖辭也打算進娛樂圈,讀的是國內最好的表演專業。他今天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對林時予問這問那的,就想多和他相處一段時間。
對于肖辭的問題,林時予一個接一個認真地回答了,末了又說:“我大學的時候沒學過表演,你應該去請教更專業的人。”
林時予說完打開手機,指著好幾個微信聯系人,說:“這些都是你爸推薦給我的老師,你不要舍近求遠?!?br/>
肖辭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林時予,沒接話。
等肖辭喝完手里的茶,林時予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剛想叫肖辭早點回家,肖辭立刻開口:“我還想再喝一杯,好渴。”
林時予默不作聲地給他添了第三杯。
杯子又空了,肖辭黏黏糊糊的不肯走,林時予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是啊。”肖辭臉紅了,回答得有點磕磕絆絆,
林時予接過他手里的杯子,放到冰冷的大理石臺面上:“別喜歡了,我不值得。”
肖辭臉唰一下白了,不死心地問:“你不喜歡我嗎?”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小孩子,”林時予隨口說?!澳欠N比我大五六歲,成熟精英型的男人才能吸引我?!?br/>
肖辭喪著臉想,這下沒機會了,又轉念一想,那陸以瑾也沒機會了,或多或少給了他些許安慰。
肖辭磨磨蹭蹭地往玄關處走,眼神時不時飄到林時予身上,當即決定走日久生情的路線。
“那我們能做朋友嗎?”肖辭問。
林時予手搭在門把上,微微點頭:“可以。”
門一開,就看見了站在對面門口的陸以瑾,他穿著深灰色的長袖睡衣,赤著腳,倦倦地打著哈欠,隔了段過道的距離,一瞬不瞬地望著林時予。
肖辭嚇了一跳。
林時予見肖辭呆在那里,輕聲說:“早點回去吧。”
肖辭眼睛來來回回看他和陸以瑾,沒動。
林時予怕冷,穿的長襪子,襪子穿久了變得有點松,隨著走動掉下去,露出一小節清瘦的腳腕。
陸以瑾大步走過來,單膝跪地,給他把襪子拉上去。
肖辭抱著手,趾高氣揚地說:“時予哥喜歡比他大的,你沒機會了!”
“你在這里干什么?”陸以瑾眼都沒抬,“小孩,你成年了嗎?來這找父愛?”
肖辭氣死了,想罵他又怕被打,就向林時予告狀:“時予哥,他說你老!”
陸以瑾動作太快了,等他將襪子弄好,林時予才反應過來,林時予冷著臉看了眼陸以瑾,讓肖辭趕緊下樓。
肖辭“哦”了一聲,往電梯口走。
陸以瑾站起身,又碰了下林時予的臉頰:“哥哥,你臉好冰,怎么不開暖氣?”
肖辭聽見這稱呼,目瞪口呆地回頭,眼見著陸以瑾不干不凈地摸了摸林時予的背,又往下攬住了他的腰。
“你乖一點,”陸以瑾下巴抵在林時予頭頂,小聲威脅道,“不然我就在他面前親你?!?br/>
林時予沒掙扎,肖辭收回目光,失魂落魄地進了電梯。
對面門沒關,蛋黃悄無聲息地跑出來,在林時予腳背上躺下,熟練地撒嬌。
陸以瑾放開林時予,不高興地說:“以后不準讓別人去你那里。”
林時予只覺得疲憊,整個人散著,一句話都不想講,他蹲下來抱了抱蛋黃,然后默然地轉身回去。
陸以瑾跟著他走到客廳,林時予也不攔,陸以瑾將臺面上的杯子扔進垃圾桶,又收拾了一下沙發上堆著的毛毯,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陸以瑾搬到他對面不到一個星期,林時予開始抗拒出門,整天待在家里,不是看書就是睡覺,就連每次關臥室門的啪嗒聲,都能讓他產生應激反應。
過了半個月,《風止》到了最后預熱階段,林時予要參加首映式,飛到了南城,配合劇組做宣傳工作。
首映式在當地最大的影城,肖斯景來得最早,跟主持人溝通后,在群里發消息,讓所有人確認清楚流程,關于記者提的問題應該怎么回答,也進行了相關的敘述。
林時予理了一遍重要的信息,就安靜地待在后臺,等首映式開始。
八點半的時候,主持人宣布活動開始,過程跟林時予之前參加的沒什么不同,片花放映結束后,主演們上了臺,林時予中規中矩地和觀眾互動完,又聽了特邀嘉賓獻唱。
十一點結束,林時予跟肖斯景和主辦方打了個招呼,準備回酒店,小趙在前邊給他開路,差點沒擋住粉絲的生撲。
林時予停下來,摘了口罩,給粉絲簽名。
酒店離影城只有一公里左右,在路上就耗了大半個小時。
林時予刷卡進房,五星級的酒店,到處都精致奢華,但有一股生疏的味道,林時予站在窗邊看夜景,突然特別想回星洲灣的別墅,在那張睡慣了的床上窩著,什么也不干,就閉上眼睛躺在那里。
小趙接到消息,以為出了什么事,著急忙慌地趕過來,見林時予好端端地站在那,松了口氣。
現在太晚了,林時予沒打算讓小趙跟他一起熬夜,只是告知小趙他的決定,怕小趙明早沒見到人會擔心。
小趙拗不過他,只得答應。
林時予買了機票,連夜飛回去。
凌晨三點二十,林時予到了星洲灣。
按下開關,花園里橘黃色的落地燈亮了,林時予沿著長廊慢慢走進去,花園一周有人會來打理一次,絲毫不顯雜亂,原先種美人蕉的地方,現在鋪滿了鵝卵石。
一樓很暗,林時予只開了一盞壁燈,燈嵌在樓梯拐角處,把林時予的身影拉得很長,極具夸張的變形,將落寞的意味也跟著放大。
林時予如愿以償地躺在了熟悉的床上,卻壓根沒有睡意。
失眠是一件極度痛苦的事,林時予越來越清醒,干脆睜開眼睛,盯著從外邊透進來的微光走神。
翻了個身,胃里倏地抽了一下,緊接著,細密的灼燒感涌上來,如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林時予蜷起身子,深呼吸幾口,試圖減緩痛楚。
胃好像被勒著捏緊,疼痛持續不斷,怎么緩也緩不過來,他鉆出被子,在床頭柜的抽屜里胡亂翻找。
東西落了一地,但沒有胃藥。
許久之后,林時予出了一身冷汗,精疲力盡地仰躺著,胃痛沒那么劇烈了,不間斷地刺痛,又漲又悶,好在還可以忍受。
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依舊睡不著,林時予就起來沖了個澡,然后去了影音室。
影音室的地面上鋪著毛絨絨的羊毛毯,踩上去沒有聲音,蛋黃的貓爬架沒扔,擱在角落里,看起來有些舊了。
林時予已經看過了一遍《風止》,丹姐給了他資源,上次也是在這看的,后臺自動保存了。
林時予懶得再找別的,直接按了放映。
雙人沙發有點大,他從上面滑下來,抱著膝蓋,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屏看。
戲劇性的開頭,狼狽不堪的經過,兩敗俱傷的結尾。
電影片尾有一句獨白:其實一開始,就注定了最后的結局。
林時予眼皮顫了顫,捂住了左腹。
不知怎的,這一瞬間,所有情緒都沒有逃過去,在經年累月、不眠不休的疊加中,猛然爆發。
林時予背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仰著頭,用手遮住了臉,沒有發出聲音,小臂微微顫抖,用力咬著指節。
他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在十三歲,費盡心思聯系到他爸,卻發現他爸不理他,立刻改了聯系方式的時候;在十八歲生日那天,俞妙像丟一個垃圾一樣把他丟掉的時候;在二十一歲,聽見陸以瑾說只是玩一玩的時候,他全都沒有哭,冷靜地強迫自己去接受。
今天是很平淡的一天,非要說有什么不順,就是從機場回來的路上堵了會兒車,好不容易縮進了被子里,原以為能安穩地入睡,卻開始失眠,失眠久了,又開始胃痛,是真的好痛,讓他難受得想哭。
在林時予哭得難以自抑的時候,聽到了陸以瑾輕聲喊他哥哥。他以為是幻覺,回頭看,卻真的看到了陸以瑾。
陸以瑾背著光,站在門口沒動,林時予看不清他的臉。
林時予僵了一下。
陸以瑾有這的鑰匙,他沒換過鎖,但他不知道為什么陸以瑾連他的臨時決定都能摸得清清楚楚。
林時予快速抹了抹臉,可眼淚一直忍不住,還是拼命往下掉。
“哥哥,你別哭啊。”陸以瑾快步走上前,環抱住林時予,溫柔地幫他擦眼淚。
“陸以瑾,我做錯什么了嗎?”林時予閉上眼睛,啞著嗓子說,“我沒有家,從來也沒人疼我,連你也要來騙我?!?br/>
“你要玩就去找別人,放過我行不行?我快要喘不過氣了?!?br/>
因為哭久了的原因,話說得不太連貫,時常要停頓一下,才能接著說下去,鼻音重得聽起來像是吐字不清。
陸以瑾抱緊他。
林時予不要他抱。
林時予眼睛一圈都是紅的,哭到完全停不下來,小聲抽噎著,他睫毛很長,淚珠掛在上面,一顆顆泛著光,如落難的天使。
可憐得不像話。
哭得他心動,又讓他無比心疼。
陸以瑾沒放開林時予,但也沒抱那么緊了,虛虛地攏著他,低聲哄:“哥哥,不哭了好不好?我該死,都是我的錯?!?br/>
“你看不出來嗎?我不想見到你,你一碰我,我就想吐。”林時予這樣說,也確實這樣做了,手撐在沙發椅上,俯著身子,拼命干嘔。
很快面色蒼白,額上出了一層冷汗。
陸以瑾立刻收回手,不敢再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