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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寒只是奇怪,她既知道自己便是她曾經救過的人,卻為何不告訴他呢。那日自己在宮中試探時,她竟說,不曾上山采藥。
為何?似乎直到此刻,百里寒才意識到,這個女子其實真的在不求回報的救人。
當年,她便知悉他是王爺,卻不辭而別。縱然到了今日,她依然沒有說出來。他的命,皇奶奶的命,五弟的命,都是她救回來的。而她,卻一點也不以功高壓人。
他,好像是錯怪她了啊!他猶記得,當時,她是如何喂她藥的,那種冰冰涼涼柔如羽毛的觸感,一直記在他的心里。他不禁將手指撫在唇上,生平第一次,他的臉上流露出了豐富的表情,難以置信、驚訝、甚至還有點莫名的歡喜。
夜涼如水,明月掛在樹梢,清光流瀉,將青灰色的小院映得一片皎潔。西墻邊的翠竹在風里輕輕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怪不得此間稱作聽風苑,卻原來是由此而來。
清風徐來,月影朦朧,倒也是說不出的清怡。
流霜坐在廊下,身前擺著一架古琴,抬頭仰望著朗朗明月,似在想著什么。整個人沐浴在皎潔月色了,是那樣清逸和靜謐。
就在紅藕以為自家小姐快成了雕像時,流霜素手忽然一探,輕輕撫在琴弦上。袖如云朵,指如蘭花,玉指輪撥,輕攏慢捻抹復挑。
一時間,滿院皆是清澈琴音,如雨打芭蕉,如流水脈脈,說不出的動聽婉轉。琴聲初時澎湃激越,似有風雨之聲,但漸漸的,卻趨于無語凝噎,凄楚中透出一點恍惚,如春水緩流,夜鶯悲鳴。
琴為心聲,此時的流霜,是無論如何也彈不出歡快澎湃之音的。她愛上一個人,卻沒有得到過他的哪怕一個正視,她自己心中也從沒有得到過一絲歡喜,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如云端寂寞的孤鴻,一聲聲凄悵哀鳴,然而,卻無人聽到,也無人在意。
銀白色的月光淡淡籠罩著她的面容,纖長的黛眉隱現蕭索之色,唇邊苦笑盈盈。
東西流水,終難相逢,淺情終似,行云無定,猶到夢魂中??蓱z人意,薄于云水,佳會更難逢。細想從來,情到深處,多是斷腸。
紅藕從未聽過自家小姐彈過如此悲涼之音,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一曲彈畢,流霜以手扣弦,琴音戛然而止。
月華當空,清風徐徐,余音裊裊。
流霜的眉目回復了恬靜和淡然,但是心是否真的靜下來了,也許只有她一人知道。
院內忽響起悠長的嘆息聲,幾多無奈和悲涼,流霜一呆,確定那嘆息絕不是自己發出來的。
紅藕畢竟是練過武的,耳力比流霜要好,早已辨出那聲音是從頭頂上的桂花樹發出來的。嬌喝一聲:“何方小賊?下來!”手中一枚暗器早已出手,向樹上黑影擲去。
流霜淡淡坐在那里,臉上神情淡然,一點也不驚慌。愛爬樹的人,這世上除了百里冰,還能有誰?不過,那聲嘆息倒不似他的風格,他應該幸災樂禍才對啊。
只聽得“哎呀”一聲驚叫,一個黑影“噗通”落到了眼前的空地上。
“哎呦,摔死我了。紅藕,你怎么出手這么狠啊,小心以后你嫁不出去!”百里冰捂著屁股委屈地說道。
“是你啊,誰讓你偷偷摸摸爬到樹上呢,我還以為你是小賊呢。”紅藕上前將百里冰攙扶了起來。
百里冰哀嚎著,小心翼翼坐到紅藕搬來的椅子上。
“你是貓啊,沒事總爬樹!不對,你應該是猴子!”紅藕想起來他在流霜畫的那株寒梅上,添的那只惟妙惟肖的猴子,忍不住調侃道。
百里冰卻是不再看她,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袖,不時小心翼翼偷望流霜一眼,卻見她無動于衷地坐在那里,青絲縷縷在夜風中飛揚,面色如水般寧靜淡定,清澈的眸中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
原以為,那日在宮里強吻了她,她見了他,怎么著,也得有一絲尷尬之意??墒?,如今這狀況,顯見的她根本沒把他的吻當成一回事,還真把他當小孩了。想想方才她的琴聲,是那般幽咽多情,然而,卻不是為了他。心中雖極是憋屈,面上卻依然一副欠修理的樣子,“小霜霜,你怎么彈那么悲涼的曲子了,是不是我三皇兄欺負你了。”
流霜恍若未聞,只當他不存在。心里其實是有些氣惱的,若不是那日他強吻了她,讓百里寒瞧見了,此時,她怕是不會呆在這里的。他胡作非為慣了,卻無端連累了她的聲名。
“真的欺負你了,那我找三皇兄理論理論去!”百里冰站起來,揮舞著衣袖說道。亮紫色的衣袖上,繡著淡淡的白梅,在月色下,分外顯眼。
“紅藕,送客!”半天不言語的流霜忽冷聲下了這道命令。
百里冰聞言,立刻雙眸盈淚,偏偏那淚也不落下來,在清逸的月色下,雙眸波光瀲滟,看的人愈發抓狂。
紅藕那里早心軟了,拍著他的肩道:“小姐,靜王好不容易來一趟,就讓他呆一會吧?!?br/>
其實流霜也不是真生百里冰的氣,只是氣惱他總是對她動手動腳?,F在想來,他一個少年,雖說貴為皇子,但是怕沒得到過真正的寵愛吧,不然,中毒那晚,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了。望著他緋紅幽怨的小臉,哪里還硬的起心腸,心里卻哀怨道:這少年,還真是她的克星。
百里冰見流霜神色舒緩了,見好就收,抹去淚水,輕聲道:“小霜霜,我要聽琴!”
流霜嘆息一聲,纖手一撥,又開始撫琴。
月色蒙蒙,樹影婆娑,琴聲婉轉,這情景說不出的怡人。但是,有人卻看不慣,偏偏要來破壞這樣的好景致。
“你們倒是好興致??!”院門口忽響起一聲清冷冷的聲音。
流霜回首,月光如水流瀉,籠罩著一抹白衣飄蕩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流霜有些愣然,他從不曾深夜駕臨她的小院,偏今夜百里冰在這里,他便也來了,她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差。這次不知又要生出怎樣的誤會,由他去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她在他眼里,本就是一個勾引他皇弟的蕩婦。
垂首繼續撫琴,好似沒事人一般。
百里寒卻沒有預想那樣發怒,手中把玩著一把玉骨扇,唇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不知是真笑還是假笑,那樣諱莫如深的表情,令人更加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