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妍,我不是讓你在外面等我嗎?為什么還往里面闖?"
舒歌并未安慰我,上來對我就是責備之言。我覺的委屈,看著舒歌,眼淚忍不住留下來。
"我只想快點找到我媽!"我嘴硬說。其實我知道舒歌說的沒錯,但我不愿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的錯誤。
舒歌嘆了口氣,扶著我,"試試還能走么?"
我搖搖頭,徹骨的疼痛讓我額頭冒起冷汗。還好警方叫了救護車,我和我媽很快就被送到醫院。
我媽原本精神就不好,經過這么一次驚嚇,身體狀況更壞了幾分,從被山洞解救出來,她就一直處于昏迷狀態。
我的小腿骨折,不算特備嚴重的傷,打好石膏后,我在舒歌的陪同下來病房看我媽,可當我走到玻璃窗前,我有點猶豫了。
我看著我爸拉著我媽的手,不斷在自己臉頰上摩挲。事到如今,我終于明白他們兩個之間是怎么樣的感情。
平時是爭吵,是打架,甚至還會將離婚時不時的提出來。可到最關鍵的時刻,相濡以沫的還是他們兩個。
我扶著舒歌,在玻璃窗外站了很久。想起我爸媽年輕時經歷的一切。那時候家里窮,我媽在丟了工作,生下我弟后,自己承包了個商店,一個人進貨,賣貨,還要和那些總喜歡來占便宜的混混打交道。
我爸當年在一家還所不錯的國有企業,原本是技術工人的他,在九十年代跑起了銷售,每年只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回家。
有一次他回家,沒有家里鑰匙,就蹲在門口等我放學。當我回來,遠遠的看著蹲在門口前他的身影,一時都沒認出來那是我爸。
黑瘦黑瘦的樣子,好像是從外面拾荒回來。
我當時還不理解,現在回想起來,心中充滿對他們的愧疚。我媽對我不好,可知道我被保送之后,也會開心的跟鄰居說我被保送了。
我上大學第一年,正趕上國有企業改革,我爸下崗回家。但他們從未對我說過這些,而是自己偷偷摸摸找了份工作,按時給我匯生活費和學費,每次給我打電話,我爸還會主動詢問我錢夠不夠用,不讓我虧了自己。
我爸偷偷給過我很多錢,這事我媽應該是知道的,她雖然抱怨我爸,卻并未真正阻攔。
回憶像是潮水一樣涌入腦海,我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舒歌不知我怎么了,只是將我攬入懷中,讓我恣意施放自己的情緒。
不管我爸媽對我表面是如何的,但現在我明白,他們有一種本能的愛,是無法用語言說出來的。
"不哭!"舒歌拍拍我的頭,輕聲安慰我。
我點點頭,害怕我在外面這樣驚動病房里的爸爸。可淚水就仿佛洪水,怎么都收不住。
"陪我回去吧!"我始終沒有勇氣走進去,沒有勇氣面對父母。
舒歌沒多言語,貼心的推來個輪椅。他將我推到醫院的花園里,暖洋洋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慢慢平復著我的情緒。
"舒歌,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并不是我報警的,是聶翔說出來的!"舒歌沒看我,而是將目光投向遠方。
我不知該說什么。聶翔這一番作為,算是最后一點善良嗎?我不知道,這不是我能評判的事情。
也許我跟他們沒什么本質區別,心里都有一些陰暗,也有一些善良。
"舒歌,我想等我媽醒了,把她送到精神康復中心去!"良久,我說出自己最終的決定,"我和我爸都不可能給她最專業的幫助,在家陪她看似是對她好,實際上讓她失去了最好的治療機會。"
"你爸爸會同意嘛?我看你爸媽的感情很好,他應該是不愿意的!"舒歌收回目光,看向我,微笑的樣子莫名有種治療的奇效,"你真的做好準備說服他了么?"
我點點頭,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但那個時候多半是想可以讓大家輕松一點。但現在卻有了根本的改變,我想讓我媽康復過來,讓她有更好的治療,讓她以后某一天還可以嬉笑怒罵。
過去的事情,是我們不能掌控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掌控未來。
當天晚上,舒歌叫我爸跟我們一起吃飯。我爸拒絕,他說我媽身邊不能離開人。在我們眾人的勸說下,他才不情愿的離開,跟我們一起吃飯。
董倩讓飯店的廚子做了幾個我和我爸愛吃的菜,我們最初是默默的吃。
"爸,我想等我媽醒了之后,將她送精神康復中心去吧!"我不敢抬頭,低頭一邊扒著飯,一邊輕聲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我爸正在夾菜,聽到我的話,手一滯,沉默良久,最后還是吐出一句話,"好!我也覺得那樣對你媽媽最好!"
我爸的話讓我一驚,我以為他會反對,但卻沒有。興許他之前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沒說出來。
至于為何沒說,我猜他是舍不得。人越老越念情,越不想讓自己身邊的人離開。
吃過晚飯,我爸說想和我單獨談談,我欣然同意。我也想好好跟他聊聊,解開心中的結。
"丫頭,你恨你媽么?"我爸開門見山,一點都不給我隱藏自己想法的機會。
"怎么說呢?"我攤攤手,不知該怎么回答我爸的這個問題,"心里肯定是有過怨恨的,否則我們也不會大打出手。但是現在想想,其實我和我媽都有責任!"
我這樣說,并不代表我就原諒她全部。有些傷痛,有過就不容易愈合,但可以努力淡忘。
"爸,你相信命嗎?"我將話題轉到另外一方面,"我覺得我媽受得懲罰已經夠了,因為最愛的人變成這樣..."
我爸點點頭,"你能這么想就好!我怕你因為仇恨..."
"沒有仇恨,只是怨念!"我糾正我爸,"至于以后會怎么樣,我不知道,我希望時間可以讓我淡忘..."
我本來還想說些更能拉近我和我爸媽關系的話,但一個不和諧的身影,非常不合時宜的闖入我眼簾。
我手不由攥緊,我爸察覺到我的不對,順著我目光看去,眉頭也是一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