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玉座卷珠簾 第七十四章 筳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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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沈淑妃臉色一剎時(shí)大變,望著張才人的目光竟似透出了一股怨毒的味道。 但只一剎那,神色又轉(zhuǎn)為正常,淡若春風(fēng)地笑道:“是嗎?這倒真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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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才人只當(dāng)是自己眼花,但沈淑妃雖然笑得越發(fā)溫柔和煦,她卻覺得身上益發(fā)得涼嗖嗖,燭火跳動(dòng)間,朝華宮里便似有無數(shù)陰影向她撲來,她喉間干澀嘴里發(fā)苦,再也不敢多待,急忙尋了個(gè)由頭告辭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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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是在她走后,朝華宮中的沈淑妃笑意盡斂,一張?jiān)狙胖鲁鰤m的臉龐覆上了嚴(yán)霜寒冰。 魅香扭著手絹不安地道:“娘娘,您說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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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沒這么聰明!”沈淑妃的目光透過燭影,投向看不透的深處,“不過她的嘴太大,若是讓皇后娘娘知道,便是無事也會(huì)生出三尺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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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娘娘的意思奴婢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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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先別急,最近太子的婚事肯定會(huì)鬧出亂子來,宮里這么多眼睛盯著,萬一讓人瞧出點(diǎn)疑心來就不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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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我先派人盯緊了她,免得她在外面胡說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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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才人永遠(yuǎn)不會(huì)知道她的命運(yùn)就在這一瞬間已經(jīng)決定,她仍然苦苦思索著到底是哪句話犯了沈淑妃的忌諱。 在宮里的人,會(huì)看主子的臉色是最重要的,如果摸不清主子的心意那離死也就不遠(yuǎn)了。 而照剛剛的情形來看,不必沈淑妃疾言厲色。 她也知道自己好容易安穩(wěn)下來地日子又要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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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壽筳當(dāng)晚原定的太子妃神秘失蹤,東宮這邊差點(diǎn)鬧翻天,這事雖然最后被皇上壓了下來,私底下卻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王皇后頗有微言,暗指這次擄掠是因?yàn)樘铀降虏恍薏胖掳l(fā)生,朝中****間有不少奏章呈上都是彈劾太子的。 東宮與王氏一黨暗暗斗勁,為了穩(wěn)固太子的地位。 迫切需要盡快選定新的太子妃,世襲鄭國公工部尚書張晨的女兒張若薇是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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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很快。 圣旨就頒下,兩人地婚事定在正月完成,普天同慶,似乎連熙寧帝本人也希望盡快完成婚禮把之前的陰影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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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才人在惴惴不安中等了一個(gè)月,謹(jǐn)言慎行,時(shí)刻小心提防,生怕一個(gè)不小心就被人害了。 誰知她等啊等啊。 等來地居然是一道入府侍奉榮王的懿旨,一頂小轎將她送出宮門。 她怎么也沒想到沈淑妃不但沒有給她穿小鞋,反而大方地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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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要知道熙寧帝已經(jīng)五十多歲,垂垂老矣,時(shí)日無多,無子的妃嬪在新皇登基時(shí)都要被送去庵堂修行,象她這樣的人已經(jīng)注定了青燈古佛孤苦一世的命運(yùn)。 而榮王府就不一樣,李蘊(yùn)才十七歲。 身為王爺生命中的第一個(gè)女人,只要她懂得安份,至少會(huì)有她一個(gè)安身立命的地方。 可以說,她是因禍得福,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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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問題是,這次奉旨來王府地并不止她一人。 還有一個(gè)是沈淑妃跟前的紅人施琳。 施琳長(zhǎng)得比她漂亮,比她年輕,背景也比她更雄厚,張夫人原以為無論如何,這第一次是輪不到她的。 誰知道榮王卻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首先欽點(diǎn)了她,使得她如愿榮幸地成為了榮王身邊第一個(gè)女人。 她不求有多榮華有多受寵,只要榮王能念著一點(diǎn)舊,她也就能夠平安渡過下半輩子,若是運(yùn)氣好些能有個(gè)一男半女。 那就是老天賜下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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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日子雖然過得平淡。 但卻是她向往已久的幸福,忽忽之間。 便是三個(gè)多月。 太子大婚后不久,榮王便奉旨出京下江南。 她原本也沒在意,雖然有些舍不得夫君的離去,但現(xiàn)在的日子她已經(jīng)極滿意了。 她幾乎以為這樣地日子她會(huì)過一輩子,如果沒有施夫人的突下毒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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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彥仙聽到這里,忍不住插嘴問道:“我聽你的話,似乎那個(gè)什么淑妃對(duì)你還不錯(cuò)啊,不但沒怪你說錯(cuò)話,還給你賜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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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夫人苦笑著道:“大俠,我原來也是這么以為的,可今天的事卻讓我明白我還是太天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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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沒道理啊,一個(gè)娘娘要?dú)⒛阋粋€(gè)小小才人跟捏死只螞蟻一樣容易,沒必要繞那么大個(gè)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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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俠你有所不知。 先不說別地,我只說一個(gè)道理。 施琳是淑妃娘娘跟前說得上話的人,象她這樣的人最懂得進(jìn)退,犯得著因?yàn)槲叶嗟昧送鯛斠稽c(diǎn)寵愛就要?dú)⑽遥吭僬f王妃都沒進(jìn)門呢,她現(xiàn)在就開始爭(zhēng)寵也太早了吧,就算是未雨綢繆怎么也輪不上綢繆我這樣一個(gè)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您說對(d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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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彥仙摸摸鼻子:“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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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十二歲就入了宮,那還是前朝的事,到今年已經(jīng)整整十六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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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彥仙吃驚地張大嘴:“你是說你已經(jīng)有……”左看右看,眼前的女子看著不過才二十一、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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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錯(cuò),我今年整整二十八歲了。 按宮中老規(guī)矩,確實(shí)有指派未承恩的宮女命妃做為教導(dǎo)女官的,但以我的年齡卻無可能。 ”張夫人怔怔伸手輕撫自己尚顯得年輕地人臉龐,“我原以為是老天垂憐,原來那竟是淑妃娘娘給我下地香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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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什么意思,我有些聽不太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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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不過是一個(gè)無根無基無封號(hào)的教習(xí)女官,若是暴病死在王府中,只怕連個(gè)過問地人都沒有。 等到王爺回來,根本想不起王府中曾經(jīng)還有我這么一個(gè)人。 豈不是比在宮中弄死我更妥當(dāng)更沒有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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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彥仙認(rèn)真思索這種可能性,越想?yún)s越覺得,張夫人的推測(cè)很有道理。 一個(gè)人在沒有防備的時(shí)候最容易陷害,剛剛?cè)舨皇亲约赫山?jīng)過,或者不是浣紗良心發(fā)現(xiàn),張夫人早已去見閻王。 何況在宮人殺人就算并不難,總也要有一個(gè)合適的理由,宮中這幾個(gè)月多事,沈淑妃不便行動(dòng),榮王府中就沒有那么多顧忌同,不似宮中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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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就為了你說一句海棠和那個(gè)淑妃有些相似,她就要?dú)⑷耍@理由實(shí)在牽強(qiáng)了點(diǎ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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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也知道這事不合情理,若說這兩人的容貌,也只是略有些神似,并不是真象。 何況就算真象,這世上象得十足十,比親兄弟還要像的人也在所都有,哪里至于一句玩笑話就要?dú)⑷恕?#160; 但我想來想去,那天就是說到這一句的時(shí)候娘娘變了面色,問題肯定是出在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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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彥仙心煩意亂,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duì),卻想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對(duì)。 “總不成海棠也和她有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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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夫人面有難色,沉吟了下,咬咬牙道:“和淑妃娘娘有沒有關(guān)系我不知道,我到是想到一件事,也許那位方姑娘和那件事是有些關(guān)系的。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