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涇川是真的不知道陸喚從哪個山疙瘩出來的,居然連三分球罰球這種規則都是第一次聽！他抱著敷衍的想法,草率地講了一下之后,發現陸喚竟然還聽得非常認真——難不成陸喚說他‘不會打籃球’其實不是自謙，而是真的不會嗎？！</br> 自己的確是想叫個不怎么會打籃球的帥哥來襯托自己,但不是想叫個拖后腿的啊！</br> 霍涇川的表情頓時十分的難以言喻。</br> 他看著陸喚,忍不住問：“我有個問題很早就想問了,你是不是從哪個朝代穿越過來的？”</br> 陸喚看了霍涇川一眼,不慌不忙地從褲兜中掏出自己的身份證。</br> 霍涇川見他跟掏什么寶貝似的掏出一張卡片來,不禁湊過去看了眼,陸喚在他頭頂氣定神閑地道：“本市人，童叟無欺。”</br> 霍涇川：……</br> 他心中：我信了你的邪！哪里有本市人方言都聽不懂的？！</br> 吐槽歸吐槽，籃球賽還沒開場，霍涇川和一群隊友圍著陸喚,讓陸喚先試著投個籃試試看——看看待會兒戰略性地將他安排在哪個位置。</br> 陸喚已然明了規則，無非在敵軍包圍下，將籃球擲入那個框內。他接過籃球，只覺得實在過于輕，里面像是充盈了什么氣體一般，捏在手里毫無重量感。比起長纓槍、重石箭等，堪稱輕若無物。</br> 這樣的話，需要將力道放輕,否則只怕會一舉扔到校外去，惹人非議。</br> 這樣想著，陸喚朝后走了兩步,將籃球捏在掌心里。</br> 他胳膊垂著，可籃球仿佛有什么吸引力一般，緊緊扣在他手中。</br> 霍涇川身邊的隊友道：“你帶來的帥哥看起來不像是不會的樣子啊！單手捏籃球可不是誰都能做到！你就做不到。”</br> “……”霍涇川抱著胳膊，面子有點掛不住：“奶奶的，我也懷疑他在驢我……”</br> 話還未說完，陸喚手一抬，手指輕輕一點。</br> 投球了。</br> 那枚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準確無誤的拋物線。</br> 還沒砸進籃筐里，籃球場上的人便都知道這枚球十分的準。</br> 場外的人也睜大眼睛，剛要喝彩：“好球——”</br> 可誰料喝彩的話剛說出口，那枚球進籃筐了倒是進了，可砸在地上反彈起來后，徑直將籃筐砸飛了出去！籃板上的螺絲釘都松了，噼里啪啦四顆掉在地上！</br> 過了零點零幾秒，“哐當”一聲，籃球框也掉在了地上！</br> ……</br> 籃球在地上竄了幾個來回，宛如殺傷力極大的武器，周圍的人紛紛驚恐躲避，終于，它才彈回著飛進遠處的草坪去了。</br> 有人撿了起來，舉起來對霍涇川這邊的人說：“裂了。”</br> 籃球它裂開了。</br> 籃球場上的眾人：……</br> 籃球場外的圍觀者：……</br> 宿溪：……</br> 霍涇川倒吸一口冷氣，沖過來對宿溪道：“你從哪里認識的這種可以倒拔垂楊柳的人物啊？手輕輕一抬，籃球都被砸裂了！這籃球是咱們班體育委員帶來的，一百多塊！”</br> 宿溪：“……”</br> 陸喚看了眼自己的手，微微皺了皺眉，也意識到自己力道還是大了。原因很簡單，無論是挽弓還是勒馬，或是在校訓場上擲出長/槍，都需要千斤石的力氣，他這幾年來已習慣成自然。方才分明已經竭力將力道放輕了，可沒料到這球狀物和籃筐簡直如風中徐柳，不堪一擊。</br> 這話說出來自然十分招打，因而陸喚主動道歉：“這球我賠。”</br> 眾目睽睽之下，他負責任地去教學樓搬來一張桌子，放在籃板下面，隨后撿起籃筐和幾個釘子，徒手將籃筐裝了進去。</br> 還用力擰了擰。</br> 被他擰過，原本微微有些松動的籃筐立刻固若金湯，只怕是學校倒了籃筐都不會掉。</br> 宿溪哭笑不得，對霍涇川道：“你體諒一下，陸喚天生神力，以前又沒打過籃球，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再給個機會。”</br> 霍涇川不太信她，很怕接下來他們打籃球，陸喚打他們。</br> 幸好打籃球的男孩子們都不是很計較這一個籃球，反而驚嘆至極，圍著陸喚想看一下他的胳膊怎么長的——明明也沒有太多夸張的肌肉啊，白皙修長又好看，甚至比他們中的兩個大個子清瘦多了，可為什么能有砸壞籃板的爆發力？</br> 有人提議道：“陸兄，你走遠一點，投個三分試試看，說不定遠一點就能輕松投中了。”</br> 陸喚又撿了個籃球，走到三分之外。</br> 這一次他微微斂了斂神，將力道放得更輕，幾乎是用手指彈出去的。</br> 一道優美流暢的拋物線之后——</br> “哐當！”籃球果斷進框。這一回力度控制得剛剛好，從地面上回彈的籃球依然帶著勢若破竹的力道，但是在空中加速度減至了零，在快要接觸到籃筐時，速度也變為了零，重新落回地面。</br> 操場上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驚呆了。</br> 長的帥的人果然不走尋常路。一分二分球不屑投，還得投三分才能投得中。</br> 陸喚眉心松展開來，感覺自己基本上已經知道該用何種力道了，他饒有興致地撿起籃球，對霍涇川等人道：“可以開始了。”</br> 說實話，霍涇川內心是不信陸喚能擔當后衛或者前鋒任何一個位置的，畢竟他連投籃都是現學——</br> 可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半場賽，陸兄一頓操作猛如虎。</br> 無論是防守還是猛攻還是剛練會的投籃，他幾乎沒有死角。</br> 但凡他站在防守位，對方球隊幾個人帶球沖過來都沒辦法突破的，反而還被他輕而易舉地伸手一撈，球給搶走了。</br> 而但凡他猛攻，連自己這邊的隊友都不需要，他一個人就可以沖破對方球隊好幾個人的防守線，三分命中。</br> 半場球賽打下來，霍涇川聽著場外激烈的喝彩聲，神情恍惚。</br> 他跑來跑去，球都沒摸過，懷疑自己不是來打籃球的，而是來跑步的。這他媽根本不需要自己吧，陸兄一個人一個球隊就夠啦。</br> 中場休息。他和眾人跑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陸喚額頭上一點汗水都沒有，清清爽爽，看起來也不累，還要走到宿溪身邊去擰礦泉水。</br> 霍涇川看著場外已經完全被陸喚吸引走目光的女生們，愁得吐血。</br> 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嘛！</br> 球場上的其他男孩子心思也一樣，他們專門來學校打籃球是為了什么啊，為了聽女孩子們給一個不認識的帥哥加油？這樣還不如在小區附近的破爛籃球場打呢。他們想攛掇著霍涇川，讓霍涇川去跟陸喚商量下，下半場就別讓這高富帥上場了吧。不然還有他們什么活路。</br> 不過霍涇川還沒攛掇，陸喚看了眼天色，就主動跟他說換人了。</br> 他道：“天色已晚，我得把小溪送回家了。”</br> 晚了的話宿溪父母回來，兩人就不好進宿溪房間了。</br> 霍涇川這才松了一口氣，頭一回感覺宿溪有點用處，對她道：“快快快，把你家大力水手領回去。”</br> 宿溪白了他一眼：“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你自己軟磨硬泡讓我們陸喚來打籃球的。”</br> 她扭頭問顧沁：“要一起回去嗎？”</br> 顧沁心思完全在場外一些好看的漂亮小姐姐身上，對她敷衍地道：“你們先回吧，我再看會兒。”</br> 剛好宿溪也怕和顧沁一塊兒回去會露餡，待會兒顧沁發現她居然直接將陸喚領進她家的門，那可就尷尬了。</br> 她拉著陸喚往校門口走。</br> 陸喚好知好問：“大力水手是何物？”</br> 宿溪對他說：“是一個動畫片，主人公吃了菠菜，力氣就會變得很大。”</br> 陸喚莞爾：“如此看來，你是菠菜。”</br> 宿溪一下子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和他并肩朝著校門口走了幾步之后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在他不會打得這樣認真，就不至于狂進幾十個球，一個都沒漏給霍涇川等人，結果被隊友趕走了。</br> 宿溪頓時臉頰一熱。</br> 陸喚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br> 宿溪有些好笑，說：“帥的。除了第一個球把籃筐砸壞了，后面打籃球都打得很帥！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帥的！”</br> 陸喚這才心滿意足。</br> 以陸喚這種級別的顏值，在學校里走一圈，沒有人大著膽子上來要微信，是絕對不可能的。兩人從操場走到校門口，這短短的一路，跑過來要微信的已經好幾撥人了。</br> 即便陸喚視而不見，但次數多了也夠煩人的。</br> 宿溪心中吐槽，她明明就站在陸喚身邊啊，為什么這些妹妹們都視若不見，都當她死了嗎？！她忍不住將擋在身前的外套丟給陸喚，氣勢洶洶道：“幫我拿著。”</br> 情侶衫一祭出，果然，前來要微信的人都消失了。周圍驚艷的眼神變成了對宿溪的艷羨，以及若有若無的可惜。</br> 宿溪：……</br> ……</br> 雖然霍涇川說是再也不找陸喚打籃球、活活受虐了，但是他口嫌體正直，接下來幾天又央求宿溪把陸喚叫過來了幾次。</br> 只不過打籃球的地點不再是學校，而是小區附近。</br> 被一群中年大叔阿姨圍觀，霍涇川和另外幾個男生菜得理直氣壯，終于可以享受由陸喚帶著他們虐殺對方隊友的爽感了。</br> ……</br> 話分兩頭。京城中平靜的湖水之下暗流涌動。</br> 丞相得知云太尉與幾個官員下朝后私下去了一趟西市的醉花樓，云太尉與這幾個官員府中近來也沒有婚嫁喪宴等大事，無故在府外聚首，行蹤還故意不為人知，不知是要密謀什么事情。丞相放心不下，于是叫府中眼線去盯著。</br> 然而這一盯，卻叫丞相盯出了件大事情。</br> 他的眼線告知于他，醉花樓附近的茶坊底下有間私人開設的賭棧，有位胡商的脾氣大得很，贏了便將錢通通攬于懷中，若是輸了便對贏他錢的人拳打腳踢。</br> 這一回是踢了郴州知府在京讀書的次子。</br> 這郴州知府的次子也不算什么無名無姓之人了，按照道理說應該是要鬧大，將這胡商捉拿起來的，但不知為何，這胡商一介草民，背后竟然像是有靠山相護，以至于郴州知府走投無路，連夜逃出了京城。</br> 官商勾結的事情在京城并不少。朝廷里有官員想要洗錢，便會通過一些商人。</br> 而這些商人中，又屬從西域來的胡商是上好的人選。</br> 因為這些胡商來去自如，辦完事情之后，一紙通關文牒便可離開京城，讓人捉不到任何證據。</br> 因而，有些胡商靠上了這樣的大靠山，便以為自己在京城能橫著走了，不將京城百姓的性命當回事。</br> 丞相聽了眼線所說之事，第一反應便是這胡商有貓膩，從他順藤摸瓜地查，說不定可以揪出什么貪贓枉法的官員來。</br> 而且這事說不定與五皇子及大理寺近段日子正在處理的京城流寇傷人一事有關。</br> 若是查出來五皇子包庇之罪，剛好可以趁此機會削弱他在京城中的力量，而即便查出來與五皇子沒什么關系，也是一件功勞，可以順水推舟地記在太子那邊。這兩年太子雖然被封了東宮之位，但是地位實在不穩，比起老五和被皇帝帶回來的老九，太子可以說是毫無政績，丞相也怕長此以往，動搖東宮地位。</br> 于是，他派人秘密地去查了。</br> 卻沒料到，查來查去，那胡商竟然只和太子有些關聯。</br> 難不成在背后庇佑胡商，借胡商和賭棧之手洗錢的，暗中下手將郴州知府次子趕出京城的，是太子不成？</br> ——這怎么可能？</br> 丞相是萬萬不會相信的。他倒不是不信太子忠廉無雙，不可能干出貪贓一事，而是不相信以太子草履蟲般的腦子，畏手畏腳的優柔寡斷的性格，會周全萬分地將郴州知府次子趕出京城，還處理得干凈利落，嫁禍給大理寺捉到的那幾個人。</br> 這事，必定是有人打算對太子下手，陷害太子了。</br> 丞相如此一分析，坐不住了。</br> 他先讓親屬傳信去東宮，信中隱晦提及此事。</br> 太子當夜回信，聲稱自己絕對與此事無關，舅舅不要誤信小人謠言。</br> 丞相這才徹底放下心來。</br> 他怕到時候皇帝也查到此事，治太子與胡商相勾結的罪。太子的確與此事無關，但難保有人要嫁禍于他啊！于是丞相當晚便進了宮，決定先發制人地將此事告知皇上。無論是誰下的這盤棋，先將太子摘出來就是。</br> 這事，陸喚借由丞相之手，終于捅到皇帝那里了。</br> 郴州窮鄉僻壤，缺吃少穿，郴州知府次子在功名和金銀之間選擇了后者，帶著仲甘平給他的一包銀子，連夜離開了京城。必須讓他這樣的人與那胡商對上，卻戰戰兢兢地示弱，丞相才會起疑，才會去查。他是陸喚拋出的一道餌。</br> 這晚，皇帝震怒。</br> 震怒之一是居然有人膽敢在天子腳下勾結胡商大量洗錢吞私。震怒之二是五皇子與大理寺查案，沒捉到真正傷人的人，卻捉了幾個替死鬼回來，竟然有人膽敢在皇城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震怒之三是此事顯而易見并非那么簡單，肯定涉及皇子們之間的廝殺陷害。</br> 皇帝先革了五皇子與大理寺調查此事的權限，令自己身邊的御林軍首領親自去查。</br> 本來只是一件小事，卻陡然牽扯出這么大的一件事來，一時之間，京城官員人人自危，生怕站錯了邊。尤其是五皇子政黨的人。即便胡商背后的不是五皇子，但五皇子查案不力的罪名是躲不了了。</br> 五皇子在金鑾殿上臉色不大好看。</br> 但此時正觸皇帝霉頭，沒有官員敢上前寬慰。</br> ……</br> 皇帝這邊查著案，京城中有些官員摸著風聲，忍不住偷偷摸摸地上門拜訪陸喚。</br> 畢竟，先前覺得最有希望登上那個位置的，不是太子就是五皇子，但這件事情一出，卻讓人衡量之下覺得不動聲色的九殿下可能才是希望最大的。</br> 即便不能如鎮遠將軍等人一早便站了他身后，但臨時抱佛腳、或是亡羊補牢地去逢迎一二，或許也能起到作用呢。</br> 只是九皇子府一律不見。</br> 陸喚對此事置身事外。除了上朝、處理政務，便是待在寢殿內去宿溪那邊。</br> 而每每此時，對外宣稱自然是倦了早些歇下了。</br> 或許是他睡覺的次數實在太多，不知怎么的，京城逐漸傳出來九皇子從小被養在長春觀，身體虛弱，面色蒼白，再加上在北境負傷未愈，終日氣力不足……</br> 這消息傳出去，京城中打著陸喚主意的貴女們，也紛紛退了幾分……再怎么天潢貴胄，未來夫君也不好是個不行之人啊。</br> 雖說這些傳聞亂七八糟、荒唐至極，但既然為陸喚提供了便利，陸喚也就讓下屬們對這些謠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br> 他將這事對宿溪說了，宿溪笑得肚子疼。</br> 宿溪忍不住視線向下看了眼。</br> 陸喚臉有點黑：“……我行。”</br> ……</br> 十日之后，京城中陡發了一件大事，令文武百官震驚不已，沸騰議論。</br> 原來是半月前的流寇一案水落石出。</br> 背后牽扯官員眾多，其中以太子為首，竟與胡商勾結，在府中斂財無數！</br> 這胡商在西市數次狐假虎威地傷人，卻沒有官員去捉拿，因太子幫忙偷梁換柱，讓大理寺誤抓幾個替死鬼。</br> 五皇子查案不力，當真誤抓了幾個清白之人。如今京城腳下民怨沸騰，請愿之一：讓大理寺放了無辜的替罪羔羊；請愿之二：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br> 皇帝為了平息民怒，將那胡商及其從西域帶來的人格殺勿論，并奪了太子的掌印，勒令其禁足思過，五皇子辦案無作為，罰去俸祿一年！其他有貪污斂財行為的官員，情節嚴重者抄了九族，情節較輕者削了官職。</br> 這些官員大多與太子、丞相一族有所牽扯。太子/黨損失慘重。</br> 而丞相被念在主動上告此事，免過查家一劫。</br> ……</br> 這件事在金鑾殿上由皇上派去的查案的御林軍首領告知，水落石出之后，丞相根本不敢相信。他在金鑾殿上大呼：“太子性情忠廉，絕非斂財之人，此事必定是栽贓陷害！”</br> 主要他不相信太子那頭腦簡單的腦子能做出洗錢斂財、偷梁換柱這一系列滴水不漏的事情來。</br> 更何況那晚他抓緊時間進宮之前，分明還讓親衛去東宮傳信過，太子對此事一問三不知。</br> 可皇帝震怒，將供詞證據以及去年災害時缺少的賬簿摔在他面前：“證據確鑿，丞相還要為太子說話嗎？！”</br> 丞相翻完那些賬簿，腿都軟了。</br> ……</br> 京城下了場大雨，天色陰沉沉，因了最近這件事，無人敢去觸皇上的霉頭，幾個太子/黨甚至告病不出，竭力減少存在感。</br> 物證俱在，御林軍從太子府查繳到了去年賑災時他趁機攬獲的金銀財物，已經翻不了案了。丞相走出金鑾殿之后，與皇后以及其余的太子/黨產生了深深的嫌隙——畢竟，是他深夜進宮，告發此事。這怎么解釋？</br> 丞相無法解釋，他憋著一口郁氣，一氣之下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三日沒去上朝。</br> 他始終不信太子能以一己之力，干出這些事情。</br> 即便斂財之事是太子做的，可后面的偷梁換柱、找來替死鬼、陷害五皇子辦事不利又是怎么回事？</br> 皇上也不想想，太子蠢里蠢氣的，有這個腦袋嗎？</br> 背后必定有推動之人，可是誰呢——老五？老二？還是九皇子。</br> 丞相直覺自己那晚與太子之間的信，恐怕根本沒傳到太子手上，他恐怕是被誰陰了一把。此時太子已經被禁足，沒人能去東宮，他沒辦法去問太子。</br> 不過還有那名親屬——他這才想起來將傳信的親屬叫過來，可卻沒料到，下人面色蒼白地沖進來跪在他面前，說那名親屬昨晚失足，巡邏時淹死在河渠里了。</br> 丞相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線索就此中斷。</br> ……</br> 雨珠宛如連線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京城各地，洗去西市死掉的人血。震驚整個京城的事仍在官員之中發酵，只是無人敢明面上討論。</br> 這日深夜，九皇子府的側門小道停了一頂低調的青簾小轎。</br> 九皇子府的下人原本遵從陸喚命令，無論誰人前來，一律不見，也不與通傳。</br> 可當青簾小轎里的人露出一只手，拿了腰牌出來之后，門口那幾個下人頓時猶豫，過了會兒后，匆匆進去稟告了。</br> 可半炷香后，下人回來，誠惶誠恐地對轎中人道：“殿下睡了，二殿下，您還是請回吧。”</br> 轎中的人微笑的嘴角頓時有些僵住，隨后眸光微冷。</br> 片刻后，青簾小轎打道回府。</br> ……</br> 這件事從頭到尾，說簡單也很簡單。</br> 陸喚去見兵部尚書那日便猜到了。</br> 胡商前后與自己，與太子，與五皇子都有沾連，唯獨徹底不見蹤影的是誰？</br> 這件事起因于京城幾個平民百姓深夜接二連三無辜被殺，其中一次，有一具尸體躺了一夜，剛好沖撞了微服禮佛的太后，使得太后受驚，一病不起。皇上這才發怒，讓五皇子和大理寺去徹查此事。</br> 五皇子可不是什么蠢人，早就查到了這件事應該與太子那邊有關。但他選擇按捺不動，而是按照太子那邊拋出的線索，放過了胡商，將幾個替死鬼捉拿歸案。</br> 他并非放過太子，而只是在等這件事發酵，等民怨鬧大，到時候再將真相引出，告到皇上那邊去，將太子及其部分黨羽斂財一事告發。</br> 否則，只是死了區區幾個人，怎么能扳倒太子呢？皇上只怕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br> 勢必要民怨沸騰，謾罵到天子腳下，朝廷無法交代了，皇上才會大發雷霆。</br> 只是五皇子沒想到，還沒等他將此事收尾，斜里突然冒出來個深夜進宮的丞相，讓東窗提前事發。</br> 五皇子臉色難看，這樣一來，他就什么功也沒立下了。還啞巴吃黃連，變成了“腦袋糊涂、抓錯了人、辦事不力”的蠢貨。</br> 皇上罰了他的俸祿。</br> 不過令五皇子心情好的是，太子這么一禁足，還不知何年何月能重返朝政。連太子印都被剝奪了，看來皇上怒氣很重。</br>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丞相一向站在太子那邊，為何突然反水？</br> 他不明白，皇后以及太子其余黨羽也全都不明白，因此而和丞相幾乎斷絕了往來，有了隔閡。</br> ……</br> 然而，這件事，丞相在金鑾殿上說中了一點，太子腦子平庸，是不可能這樣完美的善后的。</br> 太子貪財，二皇子低調，三皇子貪色，五皇子好功。</br> 去年趁著災荒之時大量斂財，這件事的確是太子所為，御林軍翻出來的賬簿也證據確鑿。開了春之后，太子按捺不住聯絡了胡商，借由胡商之手洗錢，也確有其事。</br> 只不過，接下來的一切事情，便與太子無關了。</br> 二皇子查到太子斂了財這一點之后，籌謀了一個很久的局。胡商進城之前，他秘密綁了那胡商的妻兒，讓胡商聽從他的派遣。這件事追溯到胡商進城之前，胡商沒有行蹤，根本查不出來。那胡商明面上是被太子選中洗錢，但實際上是二皇子送到太子跟前的。</br> 太子蟄伏了一個冬季，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洗錢的突破口，再加上這胡商辦事能力極強，便在幾月前的那宴席上，與之合謀。</br> 太子只做了這一件事。</br> 接下來找到身家清白的替死鬼、尸體沖撞太后一事，全是二皇子暗中所為。原因無他，和五皇子一樣，是為了激起民怨，等到民怨足夠之時，再一舉揭發此事，這樣太子才能死得更快。</br> 原本在他的計劃里，挑破這件事的要么是五皇子，要么是陸喚。</br> 若是五皇子挑破，他便能讓太子倒臺，五皇子與太子/黨結下血海深仇。</br> 若是陸喚挑破，他不僅能讓太子倒臺，還能讓五皇子落下個辦事不力的壞名，還能讓陸喚與太子/黨結下仇恨。</br> 無論如何，鷸蚌相爭，他都能坐享其成。</br> 然而他將別人當棋子的時候，卻沒料到，陸喚先他一步。</br> 陸喚將丞相的眼線引到西市醉花樓，將這把刀轉移到了丞相手中。</br> 陸喚其實也只做了這一步，還是相當于自保的一步。他見過皇帝，其實很了解皇帝的秉性，要說眼線，哪個皇子府的眼線都沒有皇宮里的那位的眼線多。在京城里，無論做什么，都不可能瞞過皇帝。</br> 因此，半路換了丞相的信的，其實是皇宮里那位。</br> 太子本人可能不信，一門心思想讓丞相倒臺，削弱丞相與太子/黨之間聯系的，其實是皇帝。</br> 皇帝見陸喚將丞相送上門來了，順勢推舟，將告發此事的帽子安到了丞相腦袋上。之后太子無論如何，太子/黨與丞相之間的嫌隙算是大了，極大程度地將太子、丞相、皇后、太子/黨這股繩給沖得四分五散。</br> ……</br> 不過，在二皇子那邊，大約以為最后補刀的是陸喚，因此今夜特地前來，想看看是否有聯盟的余地。</br> 二皇子、五皇子、丞相、太子那邊全都看不清全貌。</br> 皇上和陸喚這邊大約是唯二知道事情始末的。</br> 皇上倒是沒動二皇子，陸喚大約可以琢磨到他心中的考量，倒不是因為不舍，而是此事牽扯已經夠大，若是再牽扯進一位皇子進去，只怕皇族顏面損失太重。</br> 陸喚在這邊默默揣測著圣意的時候。</br> 皇上在大明宮里，對著卿貴人的畫像，也同樣覺得老九深不可測——這件事中陸喚做了什么嗎？他什么也沒做，若是細細剖析起來，甚至無法治他的罪。因為他無非是對云太尉傳了一句話：聽聞醉花樓的酒好喝，云太尉不如邀幾個官員去嘗一嘗，銀子本殿下付了。</br> 能因這么一句邀請，治他的罪嗎？</br> 但就是用這樣一句邀請，他卻四兩撥千斤地將老二和老五試圖卷到他身上的是非給撥了出去，也將刀子送了出去。</br> 甚至，皇上懷疑他揣測到了自己的意思，所以才會選中的丞相。</br> 大明宮里，皇上眸色不明。</br> ……</br> 就在這短短幾日，京城發生了許多大事。太子被禁足三日后，受到驚嚇的太后在坤寧宮崩逝了。舉國哀悼。</br> 京城中連下多日大雨，宗親提議應有人前去為太后守皇陵。</br> 皇上在一眾人選中，選中了陸喚。圣旨降下來，稱唯有九皇子如今沒有妻室，且九皇子大孝大仁，特此破了燕國皇子弱冠之后才能封號的例，封為燕清王，守孝一年。</br> 旨意降下來之后，滿朝文武震驚，為何會是派近段日子以來在京城中聲望威重的九皇子去守皇陵？這不是被貶嗎？</br> 鎮遠將軍與兵部尚書在朝堂上極力勸阻，稱九皇子年少，應另派宗親前去守皇陵。</br> 皇上卻執意如此，讓陸喚七日后便隨靈柩出發。</br> 鎮遠將軍與兵部尚書并不知曉，守皇陵一事，是陸喚主動對皇上提出。他的想法很簡單，一年而已，這一年宿溪高考，自己要想考上那個世界的大學，最好是去她身邊讀一年書。這一年內如果政務繁多的話，恐怕就不能順利讀完高三了。</br> 除此之外，上回自己為了完成任務十七，恐怕遭到了皇上的一些警惕，這個時候暫避鋒芒是好事。</br> 這一下，皇上就猜不透陸喚的想法了，但是他心中覺得，老九去守孝一年也是好事。</br> 太子、二皇子、五皇子之間的斗爭暗潮涌動，不是一會兒能結束的。老九回京之后，局面更加混亂。老九簡直將另外幾個兄弟全都玩弄于鼓掌之間。等老二和老五反應過來了，肯定會聯起手來，對付他了。</br> 皇上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他不希望任何人覬覦自己的位置，一方面他又知道必須要選出一個合適的繼承人。</br> 他一邊覺得衍清在幾個皇子之間，再合適肩負天下不過，但一邊又有些忌憚這個十幾年后才認回來的兒子。</br> 而現在陸喚主動提出守皇陵一年，無疑讓皇帝稍稍松了口氣，立刻同意了。</br> ……</br> 守皇陵的事情還在爭執之中，宿溪這幾天趕作業去了，沒有時時刻刻打開手機屏幕，還不知道。</br> 炎熱的暑假即將結束，她在為另一件事情頭疼。</br> 昨晚她的班級群里彈出來一條通知，說是按照傳統，高三統一要住校了。</br> 【還有三天開學，請各位同學們做好家長的工作，等到開學當天，帶上一些行李和日用品來學校，班主任會在教室等待同學們，統一分配住校寢室/微笑】</br> 這的確是宿溪學校的傳統，只是放暑假之前，老師說今年政策可能有變，不一定住校，于是宿溪和顧沁她們沒怎么在意，但沒想到，暑假快結束了，學校想清楚了，還是得住校。</br> 宿爸爸宿媽媽有點不放心，工作回來后，不滿道：“干什么突然要住校啦，學校食堂營養能跟得上嗎？都高三了，萬一營養不良怎么辦？”</br> 宿溪倒是對住校這件事充分理解，說：“可能就是因為高三了，學校想抓緊時間吧。”</br> 宿爸爸宿媽媽一想，這倒也是，即便他們后來買的這套房子離學校只有幾條街，不再像三環那套那么遠，但宿溪每天上下學，花在路上的時間的確很長。而且家里有電視機有wifi，專心學習也不太現實。</br> 他們商量了一番之后，把字給簽了。宿媽媽趁著還沒開學，去給宿溪采辦日用品去了。</br> 住校這事兒宿溪沒有異議，她只愁一件事兒——</br> 她去學校住了，那陸喚每次怎么過來呢，起始界面要還是她家里的房間的話，那陸喚遲早得被自己老爸老媽抓包。</br> 這個起始界面，有沒有辦法改掉？</br> 但是要改掉的話，改到哪里去？她去住校了之后，肯定和班上另外三個女生住在一間宿舍的，沒有單間，總不可能讓陸喚憑空出現在自己學校宿舍吧——</br> 問題大發了。</br> 開學的前一晚，夏蟬在小區樹上知了知了地叫個不停，十分聒噪。</br> 宿溪的暑期作業已經寫完了，在網上下載了幾套高三的資料，在小區下面的打印店打印出來，慢慢地往前預習。</br> 氣溫已經漸漸變得涼爽，她沒有開空調，而是打開了窗子，十點多的涼風習習，將卷子卷起來。</br> 宿溪用手肘壓住卷子，有點浮躁，半天沒看進去預習的內容。</br> 她還在琢磨住校了之后，陸喚怎么辦的問題。</br> 除了這個之外，高三了，自己肯定也不能頻繁用手機了，即便宿爸爸宿媽媽不太管，但是宿溪為了對自己負責，還是得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回到學習上。</br> 她倒是可以每天中午吃飯的時間，和陸喚見一面。</br> 只要給陸喚一套自己家中的鑰匙就可以，那會兒爸媽也不在家，陸喚可以直接通過自己房間出入。</br> 但是——唉。</br> 宿溪覺得，那樣的話見面機會可就少多了。這還沒分別呢，她就已經感覺到淡淡的不舍的滋味了。</br> 宿溪之前也沒考慮太多和陸喚之間以后的問題。</br> 也不能這么說，她其實也思考過一些……她本以為，她這邊順利通過高考，讀完大學以及研究生，應該會找一份工作，偶爾回回家看望父母。而陸喚那邊上朝處理政務，和上班也沒什么區別，等到她和他都下了班，可以一塊兒做很多事情。</br> 經濟上也不用擔心，他那邊隨時可以將一些銀子帶出來。而即便有一天他帶不出來了，自己也可以賺錢養活他。</br> 但是突如其來的住校讓宿溪發現，自己還是想得有些簡單了。</br> 自己先前的計劃，相當于完全將陸喚劃為那個世界的人了，他在這個世界的作用只是待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br> 但事實上，陸喚如果生活在這邊，也會需要這邊的朋友、人際往來。他出去后，會有人問他做什么工作，從哪里畢業。如果他這些經歷完全空白的話，那么和自己的這個世界就會永遠存在格格不入的隔閡感……</br> 更重要的是，到時候自己爸媽那邊怎么說呢？</br> 宿溪咬著筆尖，有點頭禿。</br> 她喜歡陸喚，像那天晚上她承諾的那樣，無論發生什么事，她都不會和他分開。爸媽不同意？那是什么大不了的問題嗎？他沒有這個世界的學歷？那也不是什么問題吧，只要兩人在一塊兒，慢慢解決就行了。</br> 這樣想著，宿溪放下筆，決定先不寫卷子了，她打開手機，打算趁著爸媽已經洗完了澡進了臥室，把陸喚叫過來小聲商量下。</br> 結果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陸喚忽然出現在了她房中。</br> 宿溪嚇了一跳，壓低聲音：“你怎么突然過來了？”</br> “你明天快開學了，我想帶你去個地方。”陸喚也壓低聲音道。</br> 他熟門熟路地去宿溪的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子來，里面裝著他的一些這個世界的衣服。</br> “現在？”宿溪看了眼手機：“都快十一點啦。”</br> 陸喚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束發的布條也是白色，宿溪反應過來，應該是兩天前太后死了，他還在守孝，晚上才能回一會兒皇子府，也不知道今天守孝一整天，餓著沒有。</br> 宿溪立刻道：“你餓不餓，我去下點面條吧？”</br> “不餓。”陸喚摸了摸她腦袋，道：“只是今日白日里實在抽不開身，所以只能這會兒來。”</br> 他拿著衣服，看了宿溪一眼。</br> 宿溪立刻臉頰發燙，轉過身去，什么也不看。</br> 現在爸媽都在主臥，自己出房門得弄出動靜，陸喚就不好換衣服了，反正自己轉過身也一樣的。</br> 宿溪問他：“去哪兒？不會回來太晚吧？”</br> 陸喚道：“就一會兒。”</br> 宿溪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又看了眼房門外，有種做賊的雀躍感。她小聲說：“可是我們怎么出去，從房間到大門，得走出聲音來的。”</br> 陸喚從椅背上拎起她的外套，像給小孩子穿衣服一樣給她穿上，宿溪順從地伸長手。</br> “這樣就不會發出聲音了。”陸喚俯身，撈起她膝蓋彎，將她打橫抱起。一回生二回熟，第一回公主抱陸喚耳廓紅遍，還十分的忐忑，怕唐突了宿溪，但現在儼然駕輕就熟，湊到宿溪耳邊道：“我走路很輕。”</br> 宿溪緊張又刺激，點了點頭。</br> 陸喚果然走路很輕，除了關門時發出了一點點的響聲，幾乎讓人察覺不到，更別說睡在主臥里鼾聲震天的宿溪父母。</br> 他熟練地拿了鑰匙，揣進自己口袋里。</br> 兩人出了小區。</br> 陸喚攔了輛出租車，一路前開。</br> 宿溪發現他竟然讓司機開到了自己學校對面。</br> 學校對面是一片高檔小區，本來因為地段好，就很貴，更因為學區房而漲價許多。如果宿溪沒記錯的話，這里應該在三萬一平了。</br> 宿溪心里隱隱預料到什么，越來越激動。</br> 陸喚帶著她進去，按了其中一棟單元樓的電梯，然后站在一套公寓面前，從另一只口袋里掏出鑰匙，開了門。</br> 門一開，玄關處的燈光應聲而亮，是一套窗明幾凈的美式裝修的公寓。</br> 宿溪有點怕踩臟了地面，也不敢大聲說話，興奮地驚呼道：“你什么時候租下來的？”</br> “是買。”陸喚揚起眉梢，有些得意，但同時又有些忐忑，怕宿溪拒絕，想了想，他道：“還有件事想告訴你。”</br> 宿溪轉過身來看他，覺得他說得十分認真，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生怕他說出什么再也來不了之類的話，但卻沒想到。</br> 陸喚接下來的話讓她一下子對接下來的生活期待到了極點。</br> 他眉眼灼灼地注視著宿溪，道：“我要作為轉學生，去你們班了。”</br> 宿溪愣了兩秒，覺得十分的不真實，忍不住上前兩步，捏了捏他的臉——是真的。可是怎么說出來的卻是胡話。</br> 陸喚頓時莞爾，一下子將她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等宿溪氣息不穩地被放下來后，他低下頭輕輕吻了下宿溪的眉心，雙眼注視著她，道：“我明白你的顧慮。我在那邊向朝廷提出了守皇陵一年的請求。”</br> “可是守皇陵，會不會很清寒？電視劇里的守皇陵不都是青燈苦佛……”宿溪頓時心尖一酸，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心疼。</br> 她將陸喚抱得更緊了點。</br> 陸喚心說，不能經常見到你才清寒呢。</br> 但他沒說，他心滿意足地感受著宿溪因為心疼，將他緊緊抱住，細軟的長發掃在他脖頸，柔軟而溫暖。</br> 萬籟俱寂，萬家燈火，又添了一家。</br> 以前陸喚未曾感受過家的滋味，但他想，現在他有了。無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那個世界。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