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門樓里，馮建安問王之邦：“軍師，我是不是對我的軍事指揮官太嚴厲了點？”
“恰恰相反！”王之邦回答到：“你對他實在是太好了！如果換成其他的軍隊，早將陳昊給砍頭了！”
“這么嚴重嗎？”
“當然！崇禎二年，袁崇煥被拿下，不也是因為這個嗎？”王之邦說到。
“哦，他也是將敵人放上城墻了嗎？”
“沒那么嚴重，但也差不多——是不是他放的也說不清楚。反正那一年建州打到了北京城下，袁崇煥就陛下給殺了，凌遲呢！”
“凌遲……”
“所以說嘛，下官就得有下官的樣子，自己能搞定就別去麻煩上官，搞不定那就一定要先給上官匯報，不然遲早得死。”王之邦說到。
經他這么一說，馮建安的愧疚之心稍微平復了點。
算了，陳昊撤都撤了，讓謝瑤頂上就頂上吧。守個城而已，只要別瞎折騰，能出什么亂子？
“軍師啊，還有一件事情，你得替我想想辦法！”
“大人言重了，大人請說！”王之邦惶恐地說到。
“你看這城中，人人都說要早早開門迎闖王，三不五時就有人沖擊官府，想要殺官作反，連我都只能帶在城門樓上，不敢住進城中去。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啊！”馮建安說到。
武州城落在他手里還不足一個月，除去用錢喂飽的那一批人，剩下的個個都想趕走馮建安，讓大順來接管武州。
馮建安一開始還試圖微服私訪一下，后來也就懶得動了。反正都是挨罵，還微服私訪個啥哦。
“這幫賤骨頭！”王之邦當初也是跟著微服私訪過的，連帶著他也挨了不少罵，所以說起此事來，心中也是郁悶。“一個個家里都揭不開鍋了，當然想要早早開門迎闖王，你要讓他們家里真有點什么破爛家當，你看他們迎不迎！”
“話是這么說——你替我把這件事給解決了，行不行？我可不想住城門樓上了！”馮建安說到。
“有錢嗎？有錢就好解決！”王之邦說到。
“怎么解決？”
“最簡單的辦法，每個人都發點錢！沒錢才鬧嘛，有錢人誰鬧？——但凡家里有二兩銀，一個個就全都老實了！巴不得闖王早點滾，還迎什么闖王！”王之邦說到。
“可是我沒錢！”
“沒錢？那你叫我怎么解決？”王之邦理所當然地反問到。
這個問題的確將馮建安問住了。
……
中午時候，城中傳來“轟”的一聲爆炸。
這意味著又一批子彈報廢了。
自從郎枋成功制作出雷汞之后，子彈的工藝流程就發生了變化。原來是武州將火藥運送到五寨堡去裝填彈殼，現在改成了五寨堡將彈殼運到武州來組裝成子彈。
實在是雷汞太容易爆炸了，只能就近組裝。
隨著米尼彈的成功，三岔堡的線膛槍突然就成了緊俏貨。每天從五寨堡運往三岔堡的鋼管就有好幾大車，滿車而去，再滿載而歸！一路上押送的士兵就有好幾百人，那陣勢，比欽差出巡還要威風。
“媽的，賣了！”馮建安左思右想，命人去叫來了薛信。
薛信剛接手武州商會，樂得合不攏嘴。
見了馮建安，膝蓋一彎就跪了下去。
“大人，叫我何事？”
“不是有一伙蒙古人想要咱們的線膛槍嗎？”馮建安說到。
“對啊，大人！”薛信跪著說話：“我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連覺也沒睡好。剛聽人說了這買賣，大人就將我叫來了。怎么了，大人是覺得可以做啦？”
“你覺得呢？”馮建安為了穩妥起見，沒有馬上拍板。
“當然可以做啊！”薛信說到：“一筆頂十筆，為啥不能做？”
“可是，你知道的……”馮建安還是有些猶豫。
“大人多慮了！”薛信說到：“咱們賣給蒙古人，又不是賣給女真人，怕什么！大人要是實在不放心，我讓他們找個明人來做交易也行。”
“行！”馮建安也不再多想了。“讓他價錢再翻一倍！”
“得咧，我現在就去找他們談！”
薛信高高興興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走。
“等一下！”馮建安叫住了他。
“怎么了大人？”
“槍可以賣，子彈……一桿槍最多配十顆子彈！”
薛信一愣，隨即展顏一笑。“大人英明！將來咱們賣子彈又是一個價了！”
薛信走后，馮建安獨自望著城內的滾滾黑煙沉吟不語。
火藥廠爆炸了就爆炸了，子彈損失了也就損失了，大不了再造就是。
都說決定戰爭勝敗最重要的因素是人心向背，可城中這人心，明顯不在他這邊啊！
打劫的成群結隊也就算了。
可是城主府上升起的大順旗幟，算是怎么回事？
雖然說很快就被扯了下來，換上了大明的旗幟。可這老百姓，怎么就都想投大順呢？
大順有什么好？
除了畫了一張餅，明明啥都沒有給他們啊！
“大人快看！”
侍衛突然指著城外。
馮建安扭頭看去，卻見城外的空地上，一群光頭和尚，怕不有好幾百個，身穿袈裟，手持木魚，念念有詞的向著那一排紅夷大炮靠近。
“他們想干嘛？”馮建安驚訝的問。
“不知道。”侍衛回答到。
卻見那些和尚也不是要開炮，也不是要將大炮抬回去。
而是圍著一尊又一尊大炮做起法事來。
“這是……”
馮建安大笑了起來。
想來是城外的大順軍，眼看著他們的炮手只要靠近大炮就會死，所以以為武州城里有什么妖術，先是派了道士，然后又派了和尚過來，想要辟邪降魔。
“啪啪啪！”
只聽得幾聲槍響，城外和尚倒下了一片。
和尚數量實在太多，未死絕的和尚頓時做鳥獸散。“啪啪啪”，又是一陣槍響，奔逃的和尚再次倒下了一半。
剩余的和尚朝著大順軍本陣逃去，卻被一群涌出的藍衣甲士砍翻在地。
馮建安在城樓上只當看了一場笑話。
他也是在幾年之后方才知道，為了破解武州城的妖術，張天琳將山西境內的和尚道士屠戮一絕，寺廟道觀焚毀一空。